牛郎的天空 > 武侠仙侠 > 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 > 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 第78节
  即便两人咫尺相隔,他仍然只能见到无边无际的黝黑虚空,不知眼前之人究竟真实存在,亦或只是心魔中的一道幻听。
  “我们的心魔,应是重叠到了一起。”
  谢星摇暗暗卸下一口气,拇指微动,轻缓擦过晏寒来颊边,拭去凝固于侧脸的血迹。
  “怎么样。”
  她极轻笑了下,语意温和,似是羽毛落于耳边:“是不是货真价实。”
  指腹柔软,触感舒适而真切,绝非假象。
  少年心神混乱,因她的触碰稍稍松下戒备,在尚未消散的恶咒里,下意识追寻那抹熟悉热度。
  只消瞬息,谢星摇耳根轰然一热。
  如同一个小小的试探。
  狐耳无声轻颤,晏寒来倏而侧过脖颈。
  薄唇滚烫,轻轻用力,咬住她指尖上的那片血污。
  第45章
  唇瓣炽热,灼在指腹有如火烧。
  齿尖压上皮肤,谢星摇匆匆缩回右手。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触碰,晏寒来似是终于找回些许理智,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视野昏黑,他慢慢想起一切。
  过往不堪的经历、心中怀揣的目的、以及近在咫尺的人。
  他方才——
  耳后的热意更浓几分,晏寒来抬眸瞥她一眼,不知怎地,又默不作声垂下长睫。
  “你想起来了?”
  谢星摇暗暗摩挲指尖,把声调压平:“没事吧?”
  晏寒来没即刻应声,指尖聚起一簇灵力。
  灵力莹白,弥散出缕缕幽光,虽不甚明亮,却足以照亮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被贯穿的手腕剧痛不已,他对这种感觉习以为常,心中暗嗤一声,无言抬眸。
  谢星摇目露茫然,正一本正经盯着他的脸。
  她被那个动作吓得不轻,耳根残留着潮红的余晕,一双眼被灵力映得清澈透亮,即便身在心魔,也能叫人想起早春荡漾的湖泊。
  同他四目相对的一刻,谢星摇故作镇定挺直脊背,两眼匆匆眨动几下。
  有点傻。
  晏寒来笑出一道低不可闻的气音。
  “无碍。”
  他扫一眼贯穿四肢的锁链,漫不经心动动手腕。
  因他这个动作,钻心疼痛瞬间侵入五脏六腑,晏寒来不过微微蹙了眉,倒是谢星摇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般睁圆双眼。
  “这铁链……应该如何解开?”
  她欲言又止,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晏公子动作如此随心,莫非不觉得疼?”
  晏寒来:“尚可。不劳谢姑娘关心。”
  他语焉不详,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加探讨,谢星摇心口像被猫爪在挠,憋了满满一肚子的话,没一句能问出口——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将他锁入囚牢之中、以如此险恶的手段虐打折磨?那人是何身份、如今又身在何处?
  还有他身上那道诡谲万分的咒术。
  谢星摇最初以为它类似于寒毒,一旦沁入四肢百骸,便会引出寒意刺骨。但回想晏寒来的种种症状,却又与寒毒相去甚远。
  倘若真是寒毒,他的耳朵与嘴唇不应那样滚烫,身体更不会下意识同她贴近。
  她有预感,即便自己刨根问底、百般纠缠,对方也绝不会透露半句。
  避免冷场,不如不问。
  “谢姑娘既能进入我的心魔——”
  晏寒来哑声道:“你破了自己的幻境?”
  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顶着满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伤,居然能把疼痛忍下,用和平日无异的语气同她说话。
  谢星摇心生敬佩,又一次摸摸手腕,虽然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却仿佛能感到隐隐约约的疼:“是。”
  她说着正色:“眼下这场幻境不破,我们都会被困于其中。晏公子可知破解之法?”
  晏寒来浑身痛极、难以动弹,这具身体又被饿得瘦骨嶙峋,此刻精疲力竭斜靠在墙角,自嘲一笑:“大概。”
  要想破除心魔,方法不外乎几种。
  第一种在小说里最为常见,其中一名主角被困幻境,正值孤独恐惧无助的多重叠加状态,临近绝境时,另一位主人公突然现身,告诉对方别怕,有我陪着你。
  《天途》原著中,温泊雪就是这样救下了月梵。
  但是吧……
  谢星摇皱皱眉头,飞快瞥向角落里的晏寒来。
  他虽然境遇狼狈,神色却是坦然自若,从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来看,心态恐怕比她更好。
  毕竟晏寒来已经玩起了贯穿腕骨的那条锁链。
  第二种解决之法,是凭借自身意志勘破幻象。
  说实话,谢星摇心里不太有底。
  倘若她未曾进入这重幻境,晏寒来不知何时才能挣脱心魔。她记得自己初初来到这里时,少年人那双沁满水雾的茫然凤眼,痛苦至极,也压抑至极。
  晏寒来性子傲,从不向旁人表露脆弱之处。他虽表现得漫不经心,然而归根究底,这座牢狱仍是心底最深的梦魇。
  “无论如何,还是先想办法解开这些链子吧。”
  谢星摇拿不准主意,目光往下,凝在哗哗作响的铁制锁链:“你被它们缚住,莫说攻克心魔,连自由行动都够呛。”
  她背对着牢房入口,说话时望见晏寒来撩起眼皮,向她身后瞧了瞧。
  谢星摇扭头:“怎么——”
  两字出口,谢星摇被吓得浑身一震,朝着晏寒来蓦地一靠。
  不出所料,耳边响起少年的冷声轻嗤。
  牢房外正是那条幽深长廊,烛光暗淡,勾勒出一道无比诡异的影子。
  竟是一颗足足有两人大小、悬于半空的眼球。
  “这是什么东西?”
  谢星摇脑子转不过来:“你被一颗眼珠子关进了地牢?”
  晏寒来笑意更浓:“自然不是。”
  心魔幻境极似做梦,万物都能变改模样,化作或荒诞或天马行空的不同形象。
  这只眼睛,很可能对应了他曾遇见过的某些人或事。
  谢星摇心中明白这一点,手臂还是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向外看去,眼球咕噜噜一转,向长廊另一头飞去。
  而在它经过的角落,居然还有一只疤痕处处、几乎被血浸透的巨大断手。
  谢星摇压低嗓音:“你心魔里的景象都这么奇怪吗?”
  晏寒来:“嗯。”
  眼珠好似一个臃肿圆球,逐渐消失在长廊拐角。
  它和断手带来的气氛已足够压抑,谢星摇来不及喘气,骤然又望见一缕黑烟。
  她敏锐地觉察出一丝杀意。
  黑烟没有固定的形体,于长廊之中飘荡游散,倏而凝成一道人影,看不清五官轮廓,也猜不透身量如何。
  唯一能肯定的,是来者不善。
  自它现身起,浓郁黑气便疯狂蔓延,飞速吞噬廊间亮光。
  雾影如潮,沉重威压步步靠近,即便此地并非谢星摇的心魔,仍是让她不自觉心尖战栗。
  晏寒来静默垂眼,看眼前的少女微微侧身,将他小心翼翼挡在身后。
  他扯了下嘴角。
  门外的人影时聚时散,离得越近,谢星摇越能嗅到由它散出的腥臭气息,像是浑浊泥泞的沼泽,令人阵阵心悸、无法挣脱。
  它已然逼近了门边。
  “你能对付它吗?”
  谢星摇沉声:“我听说在幻境里,心魔的实力会大大增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一瞬,黑影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兀地化作数道疾风,向二人所在的角落厉然袭来!
  威压骤增,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沉重如山。
  谢星摇极快掐诀,没来得及抬手,便见身前血光乍现。
  属于晏寒来的血渍凝作点点利刃,撕裂扑面而来的暗影。四下冷风猎猎,她听见身后一串清脆锁链声。
  时至此刻,晏寒来居然带着几分笑音,喉音沙哑,耳语般响起:“嗯。”
  谢星摇猝然回头。
  被牢牢缚住的少年缓缓起身,身形极高也极瘦,腕上铁链摇晃不止,处处沾有凝固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