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的天空 > 科幻未来 > 死都不会放过你 > 第120节
  但江橘白其实在频频走神。
  他身体里好像不止装着他自己,还有另一个。
  答案是他思考的结果,但冥冥中,还有人在指引他,做对的选择。
  考完了试,学校在大门口派发冰的绿豆汤。
  “前程似锦啊,前程似锦。”
  “金榜题名啊,金榜题名。”
  负责派发绿豆汤的队列里有陈芳国,他戴着一顶旧草帽,汗水将他的衬衫都打湿透了,他扇着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踩着一双草鞋,没有一点老师样。
  “哎哎哎,江橘白,过来过来!”他拍着扇子。
  江橘白走过去,“我不喝绿豆汤。”
  “谁叫你喝绿豆汤了?爱喝不喝,”陈芳国用扇子打了他一下,“考得怎么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
  “不知道能不能满分。”
  “……豁!口气不小!”
  陈芳国扯着又要走的江橘白,把他细细端详了一番,“我看你气色比之前要好了?但精神怎么变差了?”
  “你转行了?”江橘白眸子微眯。
  陈芳国:“什么意思?”
  “不当老师,改行帮人看面相。”
  陈芳国扒了脚上的草鞋,举起来就要打江橘白,江橘白往旁边闪了几步,挤进学生堆里,“一把年纪了,小心把腰给闪了。”
  “哥!”
  江橘白被这一声哥吓了一跳,他茫然回头,是一脸笑嘻嘻的小马。
  小马全名叫徐登,被徐武星那伙人起外号,叫马镫,但不是每个人都甘愿去传播他们对同学的恶意,就鬼鬼祟祟把外号改了,叫小马,小马自己也挺喜欢的,总比马镫好。
  “你考得怎么样?”江橘白随口一问,毕竟他们在同一个宿舍,徐登还经常拿着试卷找他问题。
  小马挠挠头,“应该还行,最后一次测验我考了五百二十多,本科应该没问题。”
  江明明和江柿在拥挤的人流里张望着,寻到了江橘白后,朝他跑来。
  “走走走,我们去下馆子,这算正式毕业了吧?”江柿兴高采烈。
  “我跟我妈说一声。”江橘白说道。
  “我也得给我爸说一说,再找他要点钱。”
  “在文化广场集合!”
  吴青青递给江橘白一杯凉茶,她刚刚看见江橘白在跟几个男生说话。
  “邀你去玩儿?”
  “去吃饭。”
  “你阿爷今早特意去镇上买了七八斤小龙虾,就等你考完了回去吃。”
  “先养着,晚上当夜宵。”
  江橘白仰头一口气把凉茶喝光,把杯子塞了回去,“我走了。”
  “钱够不够啊?”
  “够。”
  江梦华把手里的安全帽无声地盖在了吴青青头上,“回吧。”
  “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彻底走出来了吧?”吴青青看着远处打闹推搡的几个男生,叹道。
  “那肯定的,”江梦华当下就反应过来吴青青指的是什么,他跨上电动车,“他才多大,估计都要不了半年,就能把之前的事儿全忘光。”
  就算现在忘不了,放不下,那上了大学,大学生活多丰富多彩了,村子里的少年初到大都市,乱花渐欲迷人眼,哪还有闲心去忆过往,念故“人”?
  那毕竟是个鬼,不是个正经人。
  江橘白能跟他玩到一起,接受和他做那样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同龄,还有对方的哄骗。
  肯定能忘光光。
  -
  几个男生点了一箱啤酒,还要了几瓶以前不敢喝的二锅头,酒烈呛鼻还扎嘴。
  江橘白半瓶下去,眼前的景物就开始晃来晃去的。
  只是他用筷子撑着桌子,又不上脸,没人看出来他喝醉了。
  “我肯定不出省,我念家,在省内我可以经常回家。”江柿说。
  “我看学校。”江明明说。
  小马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哥,你呢?”
  江橘白的筷子在盘子里划来划去,“我去首都。”
  江柿揽住了小马的肩膀,“你,想什么屁?江橘白那成绩,肯定是要去首都那几所top,留省内都亏了!”
  江明明狠狠点头附和。
  小马嘿嘿笑,“我也想去首都。”
  “去啊,反正首都那么多大学,去见见世面。”
  江橘白看着店外空茫的黑夜,逐渐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吃完饭,江明明和江柿都要回去了,江柿歪着头,“江橘白,你是不是喝醉了?”
  江明明请缨,“我顺路,我送他回去。”
  几人一块把一言不发的江橘白塞上有棚的三轮车。
  后面几天,江橘白一直待在家里休养生息,也就是抱着吴青青给他买的笔记本电脑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通宵达旦的玩。
  填报志愿那天,他打着哈欠到学校,把全部志愿都填的是首都大学。
  陈芳国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没睡醒啊?志愿能这么填?”
  “我没问题。”江橘白又戴上了自己刚买的头戴式耳机。
  潮得陈芳国胯下生风。
  江橘白敢这么填,其他人不敢,斟酌了又斟酌才决定下来,等他们填好,江橘白早就见不着影了。
  少年拎着几罐汽水,蹲在徐栾的坟前。
  尽管是座空坟,但就当不是算了。
  江橘白给坟前放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给自己也开了一罐,他伸手,碰了下罐身,“铛”的一声。
  “无畏子说那不是超度,你魂飞魄散了,转不了世,投不了胎,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头顶艳阳烤得人发顶后背都滚烫,但可乐还是冰的,只是也在慢慢回温,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流进袖管。
  “你活该。”江橘白嗤笑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可乐,抖了抖手上的水珠。
  他将头仰起来,日光太盛,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之前被他掘开的坟,新土变陈土,野草抽出长茵,此刻已被热弯了腰。
  目光来到石碑上。
  徐栾死的时候太年轻,未婚无子,更没有辈分上的晚辈,碑上只有他自己的名字,别处全是空白。
  “啧,我考完了,我自己估分大概在730左右,是我去年去年总分的十倍。quot;江橘白点了点太阳穴,“多谢了。”
  燥热的风从身后刮来,越吹越热。
  “但你还是不该干我,你要是不干我,医生就不会发现不对劲,我妈就不能知道不仅陪我学习,还陪我睡,我妈要是不知道,老爷子也就不知道,他们也就不会对付你了。”江橘白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停下就乱得无法理清。
  “不过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们杀不了你。”
  “可话又说回来,谁让你干我呢,说到底,还是你不该干我。”
  江橘白倾身,拿起可乐,已经变温了。
  “现在没契约了,逢年过节我也用不着来祭拜你了,你坟头上这些……草,等着徐家人来锄吧。”
  quot;香烛纸钱你也别想了。”
  头顶树冠里落下来几片树叶,落在地上,除此之外,静谧无声。
  “真死了啊?”江橘白伸出手在坟前晃了晃。
  “好吧,真的死了。”少年低头嘟囔。
  下一秒,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脚深一脚浅,极为缓慢艰难的样子。
  江橘白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眼睛都不敢眨,任全身热流往脑子里挤,最后在耳机被人拿掉时,轰然爆炸。
  “你怎么在这里?”徐美书杵着拐杖,身后跟着扶着他的徐逵,两人一脸的疑惑。
  江橘白刚刚跃起来的心又跌回地面。
  他淡然地站了起来,“我跟徐栾以前不是朋友么,高考完了,过来跟他说一声。”
  徐逵微抬下巴,“考得怎么样?”
  “还行。”
  徐美书声音苍老,“谦虚,我听你们主任说起过,只要不出意外,正常发挥,你上首都大学都没问题。”
  他受的伤还没好,这一伤,好像把他整个人的斗志和精气神都伤没了,像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两侧鬓角不知何时已经花白。
  他那位漂亮的年轻爱人没出现,反倒是被离了婚的江泓丽来了,站在山下,踌躇不决,明显是不敢上山。
  江橘白让开一条道,站在旁边。
  徐美书把拐杖交到了徐逵手中,他颤颤巍巍蹲下来,点上蜡烛,又插了一炷香,接着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