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了,但不多。戍边军团反了以后,”祝泓扫完后面的内容,冷冷道:“他意识到不对,然后把一切都归到了那个点破瞿柏曾效力郑杨麾下的人头上……殿下,恕我直言,这不会是你安排的人吧?”
  一屋子的目光登时聚焦到安斯艾尔身上,帝国几个将官目光有些凝重。
  ——毕竟瞿柏在他们心中从来是仰慕敬佩的前辈,时局和立场是人从来无法改变的东西,如果在战场兵戎相见,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无可厚非,可如果一代名将死于这样的阴诡手段……
  站在一旁的傅荣淮神色一凛,反应过来什么后当即有些火气上冲。但没等他翻脸,就听到一旁艾略特冷诮道:“祝泓中将,请你慎言。”
  “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艾略特抄手抱臂,冷冷睇着他道:“如果你为了瞿柏惋惜,你大可以打进王都杀了赛德泄愤。当然,前提是你能抢到这份军功——而不是仅凭几句话,就开始质疑你的主将。”
  祝泓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顿了顿后道:“抱歉,殿下。”
  “他还活着吗?”诺里突然问道。
  “你说谁?——”祝泓被反问的一愣,还没弄明白什么,诺里蹙着眉道:“彭斯,内阁秘书……彭斯·卡伦丁。”
  看完讯报的艾略特将光幕滑到了最底,没什么好声色道:“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戍边军团暴动后,内阁秘书彭斯·卡伦丁被革职下狱。’”艾略特读完了最后一句,看向诺里道:“诺里上将,能这样未卜先知猜到那个人是谁,看来你一定知道部分内情?”
  诺里抿紧了唇。
  没等他出声,安斯艾尔神情略有悲悯,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前第三交换站上和你合作的人应该也是彭斯?”
  见到诺里微微颌首,安斯艾尔低声道:“卡伦丁……我记得他的父亲,那位卡伦丁大人。他和他的夫人死在了黄金蔷薇祭后的‘瘟疫’之中,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在场的目击者之一。”
  话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因果,一时缄默了下去。
  “你告诉了他那一切,是吗?”安斯艾尔问。
  “是的,”诺里应声:“作为交换。”
  黄金蔷薇祭后,彭斯曾经从赛德手中救过诺里一命。正是这一举动,让诺里意识到了这位内阁秘书身上似乎仍有未曾泯灭的部分,他与其他人并不一样——正是基于此,诺里后续和他交换情报,成功登入了第三交换站。
  “但我没有操控或诱导他,”诺里偏头看向祝泓等人,无机质的义眼发出恻恻冷光:“身为内阁秘书的他,即便我想去操纵也无能为力。但生为人子,他如果想为自己的父母求偿报复,没人能阻止他。”
  会议室内静默了片刻,艾略特突然道:“所以。”
  “我们要怎么做呢,主将?”
  他偏头看向安斯艾尔,流亡经年的皇子正注视着前方光幕上的星图。越过帝国西境星群,帝国的千年王都维斯瓦纳在望——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
  “开拔。”安斯艾尔道。
  “朝着王都维斯瓦纳,朝着我们的帝国——”
  “出发!”
  第195章 神塔
  帝国的神塔在薄暮之中巍然而立。
  传说神塔存续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光阴, 而帝国延绵千年的国祚也与这座神塔同龄。这座白塔的传说始于地球纪元终末之时,那时候天灾频仍,人类秩序近乎崩溃。为了保留下人类最后的火种, 帝国的开国皇帝率领一支舰队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星际流浪。期间几经波折,最终抵达长明星系的星舰数量只剩下出发时的三分之一。而就在舰队着落在当时的荒星、当下帝国的王都时,主舰的整个控制系统却突然失灵。就在主舰即将硬着陆舰毁人亡之时,奇迹却发生了。
  根据帝国历记载, 主舰坠落的同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流星, 慑目的白芒过后,原本即将坠落的星舰却奇迹般地平稳着陆了。劫后余生的人们喜极而泣,而当他们抵达星舰最前端,却发现主舰的舰体停留在一朵花之前。
  一簇黄金蔷薇攀附着堆砌成塔状的白色鹅卵石迎风怒放, 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最初的卡尔纳特摘下了这朵地球纪元的植物族谱从未出现过的花,而后随着风的方向前进了几步。远望是天地旷野, 人类的步履第一次抵达这个全新的世界,所见是原野之上, 无数的黄金蔷薇怒放。
  那是帝国的开始——而在千年之后,安斯艾尔·卡尔纳特也目睹了同样的场景。
  尽管时岁更易,王都之上早已建造起无数华美宫殿,远望高楼层叠鳞次栉比, 旷野消失在人类文明的火种的痕迹之下,可神塔之下的风时隔千年也未曾改变。
  长风穿过神塔下的原野,吹拂出岁月的潮声。安斯艾尔抬眸看向远处的神塔, 一时神态莫名——像是眷恋、又像是某种悲悯不舍, 但旋即又似镜花水月般被他打散,收进心底。
  阔别六年多后, 他又回到了这片故土之上。
  ——前线暴动后,他们并没有错过这个时机,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帝国西境的防线。七诫蔷薇军成为了架在王都咽喉上的一柄利刃,但即便赛德再怎么努力地稳定局势,一切也再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前线的中央禁卫军后知后觉,拖着臃肿的身躯想要折返驰援,而后被坐镇后方的白蒙坚追击。他们这才意识到七诫蔷薇军并非倾巢出动,部署兵线当即乱作一团,而在白蒙坚公布了安斯艾尔亲签的赦令后,前线上庞大的军团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