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跟李登殊硬碰硬。
  随着那清脆破碎声的响起,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吊顶上崩落的火花还在点燃室内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而在这瞬息间,艾尔已经和李登殊过了数招。
  和面对姚柯时完全不同,艾尔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只有招架之力。虽然他从滚落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铺垫好两人之间可能会有的差距,但却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吃力到这个地步。相比艾尔的捉襟见肘,李登殊即便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也能轻巧避过他的狭长刀影,游刃有余地和他周旋。
  当年在中盟军校他们未曾交过手,但当时艾尔自有一战之力。谁想到经过了一场分化的六年后,只不过alpha和omega这点身体素质上的差距,就把他们两个人彻底拉远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
  在那个瞬间,艾尔前所未有地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恼恨,不针对于omega的身份本身,而是愤怒自己居然也险些屈服在第二性别的固有认知下。
  见鬼。
  他绝对不能输在这里。
  尽管体能急速下降已经让他感到不适,但神经高度兴奋下的艾尔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他一改之前出刀时的大开大合,选择了收刃近身、反手持刀好让刀身贴近臂肘,这样下来,一柄长刀便被他收成了短刃。
  艾尔反手劈下去,带着一股狠劲儿撞上了李登殊的枪托,在被枪托打中的那个瞬间他强忍住腹部的剧痛,冷汗涔涔中开始贴近战,配合出刀使用关节技展开攻击。
  这样的策略转变下,艾尔的劣势终于得到了一些扭转。他们两人在火花“噼啪”声中过手,最终等到那连串的火花声消失,屋里的缠斗终于停止。
  随着窗帘被涌入的风撩起,漆黑的房间里涌入外面的一层熠熠星光。黑暗之中唯独他们两人被银辉包裹照亮——这场无硝烟的争斗终于终场。
  客厅正中央,艾尔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态,刀刃朝后反手而持,劈落的尖刃对准了李登殊的咽喉。
  而上将安然立在原地,手中的枪口早已对准了艾尔的后脑。
  夜风中窗帘又被撩起,而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虽然竭力之下似乎拼了个平手,但艾尔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先前腹部被击中时的痛让此时维持着这个半跪姿势的艾尔几次眼前浮白,呼吸声在寂静中不断急促。他极力稳住刀锋,维持着和李登殊这场无声的对峙。
  然而随着他气息越发不稳,艾尔的双手开始逐渐脱力,刀刃几次颤动后,那柄复刻刀最终跌落下来,弹落在地时发出一声脆响。
  李登殊的枪口依然稳,就像他的心跳和声音一样平静。在艾尔强忍咳嗽的间隙里,对方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他开口的那一刻,艾尔肺腑中翻涌着的不适终于涌了上来,他掩住口鼻趴在地板上剧烈地咳嗽出声,下一秒口中的抑制剂贴片和血水一起呛了出来,淅淅沥沥从他指间淌落在地板上。
  艾尔撑着地面,恍惚间在浓重血腥味中闻到了自己信息素味道爆发出来——
  要命,偏偏是在这个当口被动进入发热期。
  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他手上一软,眼前浮白的时候还在等待背后的那声枪响。艾尔甚至没意识到李登殊早已把枪收了起来。在他即将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一边吊灯碎开的玻璃渣上时,一双手突然稳稳扶住了他,撑着他站稳在墙边上。
  五感迷乱中艾尔似乎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进一步扩散,甚至浓郁到呛鼻,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适。李登殊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而蜂鸣声中他没有听清。整个房间像是被包裹在一团水雾中,所有的声音都变得虚幻而遥远。
  而与此同时却有水面上的声音吸引走了他注意力——外面走廊上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上将!上将!”有人在外面喊着,似乎是被先前屋里的打斗声吸引过来:“您没事吧上将?!”
  隔着一面墙虽然听得不太清晰,但是艾尔还是意识到了当下的情况。在头脑发昏、身体逐渐开始发烫,甚至连呼吸有点烧灼的此时此刻,艾尔脑中最后一丝清醒在意识的轮盘上飞速的运转着。
  如果,如果在这里被发现了,他无疑会被降罪关进牢房里,那么不管后续再怎么努力挽救,他的计划也全盘崩溃。
  艾尔在那个瞬间燃起来一股斗志,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抓住李登殊的手臂,在对方两臂倏然紧绷的瞬间借最后那股狠劲把两人的姿势翻转过来。脑袋混沌中艾尔把他推靠在墙上,压坐上去后用虚浮无力的手,没有任何威慑力地卡上李登殊的咽喉。
  这样的威胁看起来实在过于单薄,毕竟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而李登殊现在随便一个动作就能直接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再不伤和气地把他交给赛鲁普的警卫处理。
  但或许是屋子里弥漫的自己的信息素给了艾尔无限勇气,让他产生了一种这里是自己主场的美妙错觉。
  也正是在信息素使然的错觉之中,艾尔开始觉得,李登殊也许不会反抗他。
  “保持安静,上将,”艾尔凑近李登殊耳边,灼热的吐息中舌头打绊般说话慢吞,连带着有些吐词不清:“配合我一下……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登殊抬手轻轻抓住了艾尔还摸着他喉结的手腕,偏头看了过来。而一片滚烫中的艾尔毫无所觉,还昏昏沉沉地考虑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补上的那句“不会伤害你”。他凭借先前看到屋里摆设的记忆,反手摸上了桌上那杯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