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少年开口驳斥,谢无祭冰冷的长指抵在他下颌处,浅笑吟吟:“而且那般巧,令你看到了她的样貌,不将你杀了灭口。”
  堂内的多枝灯燃得正旺,钳制在下颌处的手指坚如磐石无法撼动,瘦弱少年的面色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苍白,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正入谢无祭冷沉的黑眸,无所遁形。
  少年被迫对上那双如深渊的黑眸,直看得眼眶发酸胀痛,心底的恐惧如杂草疯长,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调中多了几分慌乱,“不是的、因为那个时候出现了、出现一个魔族,那女鬼为他所慑才离去...”
  魔族。
  两字一出,正堂静籁无声,冷气沉沉。
  余菓菓这下终于能确定当时隔壁烛火熄灭后...谢无祭不在自己房内,而是去了前院。可他已是五州至强者,又是一界之尊为何要找一群底层修士的麻烦...
  “真是可笑,这少年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女鬼,一会又是魔族。”宋睚最先忍不住,他也在一旁,将少年眸中的惊慌看得真切,“莫不是等会又要说是魔族所杀?”
  宋睚的话就像压倒少年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的、不是的、那魔族修为极高,远强于那女鬼,他、他只杀了一人...”
  “嗤,你这话好生搞笑,魔族若要杀人岂会斩草不除根?”谢星瞳没忍住,笑出了声,换来谢无祭淡淡一瞥。
  他顿时摸摸鼻子,皱着眉暗搓搓道:“二狗道友为何瞪我?”
  离他最近的余菓菓为了他小命着想,嘴角微扯小声道:“谢道友还是谨言慎行罢。”
  上首的苏林和苏培盛脸色都不太好,沈云霁极有可能受制于魔尊谢无祭,现下如果真有魔族入侵沈家,这可是棘手的事。
  苏林咳了一声,望向孑然而立却丝毫不怯懦的玄衣少年,眸中起了欣赏之色,沉吟道:“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可是来参加此次沈家大选的修士?”
  “谢二狗。”谢无祭松开断腿少年,习惯性地取出一枚白色巾帕碾了碾指尖,淡然道。
  “哦?”听到这个名讳,苏林脸上没有多大反应,反倒是笑了笑:“你如何看出堂下这少年说了谎?”一句话竟是定了少年的罪,断定他说了谎。
  谢无祭像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坦然回视,慢条斯理道:“那自然是因为...这事与我和小妹无关,言辞不准的只能是他了。”
  这话直白,却也实在。
  余菓菓则因他那声可以放慢的‘小妹’微微失神,谢无祭这是第一次配合她定下的这份关系,只是不知为何从他口中说出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你不必说话。’
  “一切有我...本尊。”
  玄衣少年背对着她,清冷的声音自识海传来,余菓菓眸光怔怔,心底的怪异之感越发重了。
  “咳咳,那依你之见,你觉得那些修士是这少年所杀?”苏林惨败的脸色因断断续续的干咳,泛上淡淡的粉色。
  “我?”谢无祭精致的面上浮现笑意,又冷又淡,“他有何本事杀人?”
  苏林顺着他的话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人?”
  一旁的苏培盛冷哼:“弟弟莫不是相信这谢二狗的话?”
  修饰过面容的少年仍有些美得过分,一身收腰窄袖的麻布衣衫,身形挺直如松,即便是站于下方,仍难掩风度。
  “苏总管。”他偏首抬颌,清亮的黑眸看向上首的位置,语调平稳。
  苏林和苏培盛一同看过来,一时分不清他在对谁说话。
  “是沈家有内鬼呀。”他长睫微眨,笑得恶意满满,说出的话却令众人心微微提起。
  “内鬼?二狗道友你是说...在场有人在贼喊捉贼?”谢星瞳快步走到谢无祭身边,隐隐呈保护姿态,侧首好奇道。
  谢无祭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鼻间挤出一声,不置可否。
  谢星瞳似乎偏生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他变本加厉地搂上谢无祭的脖颈,颇有些得逞的模样,笑得贼兮兮:“二狗道友放心,我会护着你。”
  谢无祭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自唇角蹦出两个生硬的词:“拿、开。”
  谢星瞳被盯得浑身凉飕飕的,讪讪收回了手。
  那边苏林听后作沉思状,而苏培盛显然有些沉不住气,手中的茶盏被捏裂一条缝,无论是阴魂还是沈家出现魔族都不利于他。
  这么年来,他从未如此被压于苏林之下,一时气愤难平。
  断腿少年哪知谢无祭言辞如此犀利,他心下大乱:“你血口喷人,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我看!你和你妹妹才是别有用心,你们看起来哪像平民修士?”
  “道友,你这么说可就不道义了。”余菓菓属于被连累的一方,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虽然谢无祭这厮丝毫没有装普通的觉悟。
  “好了,从今日起沈家所有人闭门不出,直至将这内鬼与凶手捉出来为止。”苏林额角起了细密的汗,似乎撑到了极限,他紧紧捏着一旁的扶手,冷声道:“谢星瞳,此事交于你来办。”
  谢星瞳脸色倏而肃穆,拱礼道:“是!”
  “苏林!”苏培盛见他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重重拍了下案几,哼道:“这是内院的事,你想越俎代庖?”
  “兄长此言差矣。”苏林不受其所言,捏了捏眉心道:“家主不在,特殊时期特殊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