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印女的话就转过头,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虽然他昨天晚上对她表露心迹,但在一起之后要如何他还没想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能在一起已经算得上是老天垂怜。
  她为什么都不紧张。他忍不住想。他之前听弥怒根据他看的人间爱情小说,说过两个相爱的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太在乎彼此,所以都会感到很害羞并且手足无措。
  虽然他一开始对此持以不屑态度,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弥怒的话有时也是有点道理的。
  现在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独处,他观察着印女的表情,有点希望能发现一点慌乱的蛛丝马迹,毕竟他从没有看过,即使是昨晚,她也看起来比他沉稳得多。
  可令他失落的是,她表现得十分自然,看起来游刃有余。而反观自己,现在这种令他束手无策的状态让他觉得自己笨拙极了,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拼命掩饰。
  她是怎么做到的。他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是不是没那么在乎自己。他承认印女对自己的吸引力比他想象中的大的多,但自己对印女呢,他心里好像还真挺没底。
  “我这么好看吗?”她捂起嘴笑了起来,“你都看呆了。”她可得打断他的视线,再这么盯下去,感觉她自己也要脸红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调笑好像起了反效果。少年看上去的样子有些羞恼,他连忙别开了视线,盯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仿佛是在钻研什么深奥的学问。
  “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她歪歪头,坐的位子朝他那边靠近一点,“刚刚不还好好的,想什么了?”
  怎么才刚谈上恋爱就有小脾气了。她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在想自己好蠢。他抿抿唇,觉得自己盯着印女发呆的样子一定蠢极了,指不定她现在就在心里嘲笑自己。
  为什么她总是能看得出我在想什么,但我却总是摸不着她的想法。他挫败地想。她会像我这样心慌意乱吗,看过去大概是不会的,她远比自己成熟得多。
  然而他也不可能把自己这别扭的心思跟她分享,只是瞅了她一眼。“那你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我哪里能每次都猜中你在想什么,”她闻言笑了笑,觉得这样子的他好稀奇。她觉得他应该是有点害羞了,但他的反应又好像不太对。
  好像感觉酸酸的。她皱着眉头想。
  她抬起烟杆,没点上,只是贴在脸旁,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姿态凑到他耳边,故作娇羞地说道,“如果是小女做了什么令大人生厌的事情,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小女的气了。”
  她作弊!魈听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飞起来了,但同时他也被激起了某种奇怪的胜负欲,硬忍着愣是没有出声,将冷酷进行到底。
  嗨哟,你小子行啊。印女挑高了眉毛,既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动。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四周静悄悄的。
  是不是自己太过头了。他有点不安地想,一抬头,发现印女就杵在他耳朵旁边笑着看他。
  她凑得很近,他一转过头,差点撞到了她的鼻子。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看着她墨蓝色的眼睛,忽然就想起昨晚那个完全由女人主导的亲吻,他还记得她唇瓣的柔软,舌尖就像摆动的鱼尾扰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得往后仰去,只希望自己的脸至少不要红得像应达的头发。
  他觉得他该说些什么,至少该问点什么。
  “......印女,”他用微弱的气音小声喊着她的名字,“你是不是没那么在乎我?”
  印女惊呆了。事到如今你问我这个?
  她拉过少年的手,他的脸现在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并不妨碍她从里面读出可怜巴巴的意思。
  “怎么会,我爱你。”她的表情十分郑重,海一样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
  “那你为何——”一点都不会害羞。他把话掐在喉咙里,他不想让印女觉得他是在埋怨,但话到嘴边不说出来也很难受,他只好又绕了一个弯,“我总是不知道你想什么。”
  “你就像水里一条灵活的鱼,每当我觉得靠近你了,你就突然间游走了,”他敛下眼皮,闷闷地说道,“我在你面前总是显得手忙脚乱,而你看上去却那么理智,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并不——”
  “笨蛋。”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她终于知道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了。
  真是个笨蛋。印女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但一看到他惴惴不安的眼神,心又软了下去。
  而且怎么可能理智。她捂住脸,有点愤恨地想。印女想起昨晚一回到家,不仅差点惊叫出声,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自己,脸就开始热起来。
  她硬逼着自己睡觉,可明明身下铺着的毯子很暖和,被子是软缎面子的窝着也很舒服,窗外还有幽幽的花香飘进来,这要是平常,印女应该早就入睡了,然而事实就是她整整一晚上都没合眼,翻来覆去,光是回想那一个吻就让她脸红心跳个不停。
  一夜无眠,她也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她习惯了在魈面前端着像姐姐一样的姿态,突然之间关系变化,在羞耻心作祟下,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热切,好不容易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这下却直接被背刺了。
  魈看到印女双手捂着脸低下头,这下慌了,以为她被他气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被他抛之脑后,什么喜不喜欢、在不在乎的他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