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好半晌,谢蘅没好气道:“你跑来这里作甚?”
  他是很想骂她几句,但他也是讲道理的,他清楚方才那般情形没办法全部扣到她的头上,不过他怎么感觉每次遇上这女子似乎就没有好事。
  柳襄如实道:“我路过假山,听见动静怕是有贼人潜进来,便上前查探,然后就看见了……那男子发现了我,我怕惹麻烦,就逃到那里了。”
  谢蘅眸光微闪,睥睨着柳襄。
  柳襄久不见他开口,便问:“世子怎么在这里?”
  谢蘅自然不肯好好答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柳襄默了默,刚想要走出缝隙,谢蘅就狠狠威胁她道:“你不许过来!”
  柳襄只得收回脚靠回假山,好在一个人立在缝隙中还算宽敞。
  她感觉她现在在这脆世子眼里是个很危险的存在,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不过她也理解,若身份转换,她大概也会像防贼一样防他。
  “世子是从哪条路过来的,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二人又僵持半晌后,柳襄小心提醒道。
  要是被人看见他们在这里,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毕竟这地一看就不是金疙瘩自己能来得了的,多半是会传成是她将他掳到这里来的。
  谢蘅其实心里也正在琢磨这事,听柳襄一问,心头又窜起一阵火气,抱臂斜瞪着柳襄,道:“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从池塘里游过来的,从对面跳过来的!”
  反正不可能是从洞里爬进来的!
  柳襄:“……”
  她抬眸看了眼假山的高度,从这么高掉下来,他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的吼她?
  池塘里游过来也不可能,他身上的衣裳是干的,从对面跳过来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又不是青蛙,所以很显然,他这是气话。
  柳襄问不出来,只能自己默默的往四处看,他不会功夫,也就说明定然是有路可以到这里的。
  “你眼珠子转那么快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还不想办法出去,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谢蘅语气不耐的打断她。
  柳襄:“……”
  她无奈的看着他,她这不是在找路么?
  “你不是会轻功吗?”
  谢蘅内心几经挣扎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烦躁的命令她:“你带本世子飞出去。”
  柳襄闻言感到非常讶异。
  他不是很抗拒她接近他吗?怎么会愿意让她带他飞出去?
  “飞出去得碰世子。”
  柳襄在谢蘅催促的眼神中,轻声道。
  谢蘅便想到了那日她抱着乔月姝跃上阁楼的情形,他眉头紧紧拧着,丹凤眼里满是挣扎,柳襄看的都有些不忍,试探道:“要不,世子还是告诉我您是怎么进……”
  “快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谢蘅微微张开双手,满脸不耐:“本世子岂会在意这些小节,但本世子警告你,你要敢乱摸,本世子弄死你!”
  柳襄盯着他看了半晌后,轻轻地垂首:“喔,知道了。”
  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一只光鲜亮丽的猫高傲的坐在高处,颐指气使,张牙舞爪,挠的人心痒痒的,恨不得上前按着它好生揉搓一顿。
  但眼前到底不是猫,是谢蘅。
  她要真这么做了,那就不是追她几条街了,怕是要追她几个玉京城,夜里睡觉床前恐怕都得摆阵法。
  柳襄慢慢靠近谢蘅,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他的腰。
  今日他穿的是一件华丽的深蓝色袍子,同色的腰封上镶着几颗宝石,坠着一块镶金的明王府玉佩,但这一切都没有腰本身吸引人。
  她强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他的腰,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细,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肉,还有些硬,总之,手感极好。
  但手感再好她也不敢放肆。
  “世子闭上眼。”
  谢蘅咬了咬牙,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手上是有火吗,怎温度如此灼人。
  “本世子不怕高,你快点!”
  柳襄见他似乎已忍耐到极限,不敢再迟疑,手臂一用力将他揽向自己,同时道:“世子抓紧我。”
  还不待谢蘅开口,柳襄就已足尖一点往她过来的方向掠去,谢蘅确实不怕高,但因身体失重下意识伸手搂住柳襄的腰,柳襄不由轻轻侧目瞥了眼。
  也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了方才那处缝隙旁边竟有一个小洞。
  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难不成他是从那洞里钻进来的,所以方才才阻止她寻出去的路?
  如此倒也说得通,骄傲如谢蘅,绝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爬狗洞。
  “柳襄,你要敢带本世子落到那恶心的地方,你就死定了!”
  耳边传来谢蘅咬牙切齿的威胁,柳襄忙回过头看去,立刻就反应过来谢蘅的意思,方才那对野鸳鸯就是在那处……
  别说谢蘅,她也觉得有些膈应,她快速四下望了眼,随后足尖在石壁上一点,朝假山顶掠去,这座假山并不低,到了上头竟别有一番风景。
  谢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望着远处,直到从假山顶上跃下,落回青砖小道上。
  脚一沾地,谢蘅立刻就嫌弃般松开柳襄。
  他远离她几步整理自己的衣着,可心思却似已飘远,略微皱乱的腰封他整理了许久。
  柳襄没有注意到谢蘅那一丝异常,她低头看了眼谢蘅方才碰过的地方,他的手很大,一掌竟好似能握住她小半个腰身。
  她压下心头异常的跳动,轻轻理了理腰封。
  杨氏今日给她戴上了一块圆月玉佩,华丽且长,因方才动作,垂着的流苏交织,略显凌乱。
  而他们不知,他们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是多么的令人震惊。
  乔月华立在小道尽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如炸开一道惊雷。
  柳襄很快就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见乔月华呆立在那里,下意识唤了声:“三表姐。”
  谢蘅手一顿,顺着柳襄的视线转头看去。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在乔月华的错愕颤抖中,二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忙各自放下手。
  这任谁看了都要以为是在掩饰什么。
  乔月华疾步走向柳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后,怒气腾腾道:“世子未免太过分了!”
  谢蘅皱了皱眉。
  柳襄猜到乔月华许是误会了什么,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三表姐,我们……”
  “你闭嘴!回去再骂你!”
  乔月华冷声打断她,继续瞪着谢蘅:“昭昭年纪小不懂事,世子难道也不懂?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作甚,我先还感念世子对月姝的教导之恩,但没想到世子竟是这般作风,今日之事,世子必须给一个交代!”
  谢蘅从没被人这样劈头盖脸骂过,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话。
  柳襄急的几次想打断都被乔月华摁住,见此忙道:“三表姐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年纪小不懂事?”
  谢蘅突然嗤笑一声,挑衅般理了理衣襟,风流之态尽显:“本世子若没记错,云麾将军也就比本世子小了月份吧,这种事不过是你情我愿,况且以云麾将军的身手,她若不愿我还能强迫不成?”
  柳襄瞠目结舌的看着谢蘅。
  他在发什么疯?
  谢蘅如愿将乔月华被气的胸腔不住起伏,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颤:“谢蘅,你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声自几人身后传来:“谢蘅,老子弄死你!”
  几人回头望去,却见乔祐年和宋长策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看他们神情,应是都听见了谢蘅方才所言,乔祐年气的飞快朝谢蘅冲了过去。
  柳襄自然不能让乔祐年真的伤到谢蘅,可她又被乔月华死死拽住,若强行甩开定要伤了她,她只能看向宋长策:“宋长策快拦下二表哥!”
  宋长策沉着脸没动。
  柳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谢蘅他被气疯了才口不择言,我们什么都没做,这是个误会!”
  宋长策神情微松,这才快速的朝前掠去,在乔祐年的拳头即将落到谢蘅脸上时,攥住了他的手腕。
  乔祐年气的脑袋发昏没有听到柳襄方才的话,没好气瞪着宋长策:“你拦我作甚?你不应该是最生气的吗?”
  宋长策眼底划过一丝暗沉,但很快就湮灭不见。
  他皱眉道:“乔二哥,襄襄说了,这是误会。”
  况且就算将军真和谢蘅做了什么,只要是将军自愿的,他为何应该生气?
  谢蘅不躲不闪的立在那里,冷眸看着宋长策,因此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暗沉,他唇角微弯,这事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半刻钟后。
  几人围绕一处僻静的石桌或坐或站,神色各异。
  “事情就是这样的。”
  柳襄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快速解释了一遍:“我和世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几人缓缓转头看向不愿和他们同坐,另寻了块石头靠着假山懒散坐着的谢蘅,所以,真是他们误会了。
  乔祐年咽了咽口水,虽然有些理亏但还是没好气埋怨道:“他没做承认作甚,我看他就是心虚!”
  谢蘅冷冷的朝他望来:“你再说一遍。”
  若是平时乔祐年可能就不吭声了,但今日酒壮怂人胆,他哽着脖子道:“我就说了怎么了,你方才为何要说那样令人误会的话,莫不是真对昭昭表妹有什么想法,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说完还瞥了眼宋长策。
  此时几人都正看着谢蘅,并没有注意到乔祐年的眼神,只有对面的谢蘅看见了。
  谢蘅勾唇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乔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