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姝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短暂的寂静后,柳襄取出荷包递还给谢蘅:“方才多谢世子解围。”
  谢蘅目不斜视,重云默默上前接过荷包。
  乔月姝登时瞪大了眼,方才竟是谢蘅帮了她?!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帮她!
  柳襄又轻轻握了握乔月姝的手提醒,乔月姝这才回过神,慢慢从柳襄身后挪半步出来,朝谢蘅福身道谢:“多谢世子,回头我还给世子。”
  原以为会得个冷眼,谁料谢蘅沉默片刻后,竟一改先前冷漠,偏头朝她轻轻一笑:“给师妹买套首饰而已,不用还。”
  “至于方才你骂我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也不必为因为怕我往你长兄身上推,但若日后再被我听见你骂我一个字,我绝不轻饶。”
  乔月姝受宠若惊的看向谢蘅。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被气傻了?
  “听见了吗?”
  下一瞬,谢蘅便厉声道。
  乔月姝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点头,有些羞愧道:“听见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蘅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但也是在这时,乔月姝猛地明白了什么,小脸唰地一白。
  她骂了谢蘅旁人顶多说她蛮横无礼,但若承认自己骂的是长兄,被人听去可还了得!
  乔月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朝下望去。
  柳襄见她也反应了过来,小声道:“底下听不见。”
  乔月姝又慌忙看了眼谢邵和谢澹,见二人神色无异,且方才在这里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她提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下。
  她感激的看了眼谢蘅,他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柳襄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谢蘅后,便拉着乔月姝告退。
  谢邵虽有心邀柳襄同坐,但也知眼下情境不大合适,遂点头放二人离开。
  乔月姝回到百善楼都还是懵的,她做梦都没想到,谢蘅会给她解围,且还会如此帮她,他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直到她回到府中,被秦氏叫到祠堂苔了手心,并严厉斥责:“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如何能够非议长兄!幸亏只有谢蘅听见,否则旁人该如何看你,如何看乔家,在此罚跪三日,禁足一月!”
  乔月姝痛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谢蘅多大人了啊竟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告状!
  偏谎是她撒下的此时也只能咬牙认下:“女儿知错了,女儿认罚。”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谢蘅还是很可怕的。
  乔月姝自此谨记这个教训,再也未在人前论人是非。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深刻的懂得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对谢蘅不免生出几分感激,所幸在她不知所谓的年纪,给了她那般严厉的教训,为她后来的人生路挡去了不少祸事。
  -
  转眼两日过去,到了琼林宴这日。
  柳襄前一日就收到了帖子,出门前,她被杨氏拉着反复叮嘱万不可再闹事,这回比上回进宫多了两条,一,绝不能喝酒,二,绝对不能调戏人。
  柳襄:“……”
  看来这个污点是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错绝对不能再犯,宴会上愣是滴酒不沾,而乔家也被她上回吓怕了,从宴会一开始,乔月华就时刻将她带在身边。
  乔月姝被禁足,对外称病没有出席。
  宋长策见有乔月华在柳襄身边,便放心大胆的与乔祐年去同褚公羡喝酒去了。
  柳襄对此虽无奈,但乖乖认命,她并不擅长于贵女们交谈,便安静的跟在乔月华身边,做个吉祥物。
  但她这个吉祥物有三急。
  柳襄忍了又忍终是憋不住,轻声打断乔月华与贵女们的谈话:“三表姐,我想如厕。”
  乔月华当即就要起身与她同去,柳襄忙按着她的手道:“三表姐放心,我去去就回,我今日没喝酒不会有事的,三表姐还是好生陪诸位姐姐说说话吧。”
  其他几位贵女闻言都轻轻垂首抿唇。
  她们自然都知道乔月华为何今日将柳襄看这么紧,上回宫宴那事但凡时下如前朝对女子那般苛刻,都得被戳破脊梁骨,活不下去。
  如今虽说也有人背后指摘,但说破天也不过是女将军醉酒失礼,成了是一段佳话,不成只要谢蘅愿意揭过,天就塌不了,而至于私下那些非议,只要柳襄不在意,天也一样塌不了。
  乔月华见她这般说,只能作罢:“那好,你快去快回。”
  柳襄点头如捣蒜。
  柳襄问了路如厕后便原路返回,半点不耽搁。
  然就在她路过一处假山时,突然听到有异样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手摁在腰间匕首上,放轻脚步缓缓上前查探。
  非她多事,而是想着今日琼林宴,新科举子和朝廷要臣齐聚在此,若有北廑暗探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很快她就后悔了!
  她背靠假山小心翼翼望去,却见一对人影相拥纠缠,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涨红了脸,慌乱之下匕首碰到了假山,发出一声脆响。
  那二人立刻分开,男子厉声喝道:“谁!”
  柳襄心中一紧,竟还是个会功夫的!
  她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好使,但也能猜到这二人绝不是正经夫妻,她若被发现定要惹上麻烦,于是身形一闪快速穿过一条窄小的假山空隙,躲到了靠池塘的一面,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几乎就在她藏起来的下一刻,那男子出现在了她原本站立的地方,他四下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恰好,不知从哪里有一只野猫蹦出来,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冷着脸将野猫赶走。
  那女子在此时跟了上来:“大人,不过是只猫,您慌什么呀。”
  男子一把搂住她顺势将她按在了假山上。
  而此时的柳襄与他们只一墙之隔!
  她紧紧贴着假山,叫苦不迭,只恨不得自己立刻聋了!
  她四下望去,试图找机会逃离这可怖的地方,可才一抬眸,就不经意间与荷塘右手边懒散的靠在另一座假山上的人四目相对。
  看着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和那眼里熟悉的玩味,柳襄只恨不得眼一闭跳进这池塘算了:“……”
  她这都是什么运气啊!
  柳襄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跳进池塘必定要惊动那对野鸳鸯,以那男子的身手定会发现她,可池塘到对面的距离太远,她过不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同时也祈祷旁边那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免得连带着暴露了她。
  但她很不解,这脆世子跑到这里来作甚!
  难不成也是撞破了此时藏起来的?可不应该啊,谢蘅又不会武功,若被发现他不可能跑的掉。
  就在这时,柳襄发现谢蘅手中似乎把玩着什么,她仔细一看竟是一块薄石片,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蘅捻了捻薄石片,作势往池塘比了比。
  柳襄蓦地睁大眼,他疯了!他这一石头打出去他们都得暴露!
  眼看那薄石片要脱手,柳襄足尖一点朝谢蘅跃去。
  谢蘅本来只是见她紧张的盯着他手中的石片,起了坏心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她竟当了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朝他掠来,遂捏稳薄石片往后退了退。
  柳襄落在他身侧,动作迅速的一把拽住他手腕带着他躲到假山的一个小缝隙中,缝隙太小,二人需要紧紧挨着才能全部躲进去。
  谢蘅皱眉正要将她推开,便听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大人您如此大惊小怪作甚,哪里有人啊。”
  却是方才柳襄的动作惊动了那男子,此时那男子正站在柳襄方才躲藏的地方。
  谢蘅默默地停住推她的动作。
  半晌后,外头又传来了那磨人的声音,且就在柳襄方才站立的那小块石台上,以至于二人不敢动弹半分。
  柳襄紧紧抿着唇,脸上一阵滚烫。
  一个人听尚且难熬,跟谢蘅一起听更是万倍难熬,且此时她紧紧贴在他怀里,这荒唐程度简直堪比在宫宴上当众轻薄他!
  不,还不如当众轻薄她,起码那时她醉着,尴尬的都是别人。
  谢蘅没比柳襄好到哪里去。
  他紧紧捏着手心的薄石片,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没事去逗她那一下作甚!
  第22章
  柳襄后背紧紧贴着假山,尽量不让身体挨着谢蘅,但因缝隙实在过于窄小,还是若有若无的碰触到了他,谢蘅仰着脖子,咬着牙耳尖隐隐泛红。
  在这种鬼地方都能遇到这女流氓,不是有意为之就是孽缘!
  耳边的声音久久不止,时间变得异常的难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才慢慢地消停下来,待周遭完全寂静下来,谢蘅迫不及待的就要迈出脚,却被柳襄一把摁住手腕,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姑娘的掌心因常年练武并不柔软,力道也不轻,被她握住的手腕格外滚烫灼热,谢蘅手微微颤了颤,强忍住没有发作。
  果然,不久后只听女人道:“大人真是过于谨慎了,您瞧瞧这里,哪里能藏得住人。”
  男子哼了声,这才搂着她离开:“回去吧,别被人瞧见了。”
  “知道了。”
  女人娇嗔了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确定那男子不会再折返,柳襄才放开谢蘅。
  谢蘅立刻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缝隙。
  柳襄偷偷看了眼那背对他立在池塘边,连头发丝都在写着我很生气的人,轻轻抿了抿唇。
  完了,又惹急了。
  果然,几息后,谢蘅猛地回头狠狠瞪她,柳襄抬眸无辜的看他,黑眸又圆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