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的天空 > 其他类型 > 泪桥 > 第117节
  瞟了一眼车牌,眼熟的数字,恰巧是谈裕的生日。
  车速很快,迈凯伦车主又没打开车顶,也没开窗,她没看清,也没放在心上。
  那家酒吧在苏城的市中心,凌晨时分,正是热闹的时候。
  舞池里是劲歌热舞的男女,罗意璇没去卡座,也没去包厢,只坐在吧台上,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味道还可以,但没有丛一那女人手艺好。
  人群吵闹,大家似乎都不知疲倦,在疯魔的边缘狂欢。
  有人过来搭讪,罗意璇看都不看一眼。
  中间,玩过游戏后,场子稍微休息了片刻,有人上台唱歌。
  模糊闪烁的灯光下,互不熟识的人们共同沉醉。
  罗意璇坐在不远处,听着耳边旋律,忽然有万千感触。
  两年辗转,她或许对爱情这件事,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她跳下高脚凳,走到了舞台下,选好了歌,从上一位唱完的人手里接过了话筒。
  空气里充斥着吵闹声,摇曳生姿的女人站在台上。
  她敲了敲话筒,确认有声音,缓缓地抬起右臂。
  前奏的鼓点渐进,她慢慢闭上眼,等待着节拍,开口。
  “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厌倦我的亏欠代替你所爱的人。”
  “这个时候我心落花一样飘落下来,顿时我的视线失去了色彩。”
  细腻的歌声飘荡在全场,大家逐渐安静下来。
  台下角落里的男人看着她,眉皱得越来越深,手指紧握,像是要把那杯子捏碎了一般。
  罗意璇站在原地,闭着眼,唱到了让她最痛心的那句。
  “知道你也不善于表白,想象你的相爱编制的谎言懈怠。”
  “甜美镜头竟也落花一样飘落下来,从此,我的生命,变成了尘埃。”
  重复听了这首《泪桥》千百次,每次到这一句,她还是忍不住泪流不止。
  刚开始听到他说玩玩而已的时候,她是真的相信的。
  可往后这么久的时间里,那么巧合,那么突然,她只要认真地想过,又怎么不能体会到他的一二苦心。
  只是她不能确定,也不敢这样想。
  这样骗骗自己,说服自己,那两年或许也有真情。
  他不告诉她,不愿意与她共同承担风雨。
  这是两年遨游,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最终得到的思考。
  她明白了,自己与谈敬斌之间是恩情,是少女对少年的仰望,她和谈裕之间,才是真的爱情,所以她才会体会到那样前所未有的痛。
  回望她们在一起的这两年,从互不熟悉,到逐渐心动,再到刻骨铭心,深爱到底。
  她们爱过,吻过,吵过,也算是不顾一切过。
  她们都笨拙又浓烈地爱着对方,因为旁人误会过,无意之中互相伤害过,猜忌,执拗,试探,伪装,站在各自的世界里向对方遥望,直到爱到最后筋疲力尽,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就如同歌词里那样。
  彼此都不善于表白,不会开口说爱,不会解释,然后在对方或真或假的谎言和真心话里逐渐流散。
  惊觉过来,已然各自漂浮。
  早知她可一语成谶,当初在他生日里就不该说下那句话。
  该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不要这样了。
  今生已经如此,如果有来世。
  她后悔了,不要生生世世不见。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来世,她愿意做一个勇敢合格的爱人,做他的爱人。
  “就像站在烈日骄阳大桥上,眼泪狂奔低落在我的脸庞。”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哽咽着,却唱得更大声,更投入,眼前或许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将这首歌唱尽。
  灯火吵嚷之中,有琐碎的掌声,她仿佛听不到。
  被刺目灯光交叉的空气里,她凭空幻想出了他的模样,也看见了他们之间横亘的那座长桥。
  骄阳似火,烈日当空。
  整个世界,安静的不像话,只有他们俩。
  那座绵延的桥上,是数不尽的情爱与时光,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缘分,是她们都纯粹热烈却最终毫无作用的爱意。
  亦是这一文不值又黄金万两却无发代表任何的两年。
  没有放下去的麦克风,还在她嘴边。
  “人和人之间都有一座桥,那座桥是用眼泪做成的,爱的升华,就是眼泪。”
  这是她对这段疯魔到底的爱,最后的总结。
  谁对谁错,谁好谁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之间曾有过这样一座桥,并非直线不相交。她们从两端汇聚在中点,然后再相互背离,各自走下去。
  要风光铿锵地走下去。
  说完,她将眼角的泪擦干,像是一场告别的仪式,抬起头,稳稳地走下台,径直离开了场子。
  台下的男人全程都在,听她唱完了那首歌,听她说完了那句话。
  好就不疼已经麻木的心又开始挣扎着翻滚,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被反复抽打,摔碎。
  初春的江南水乡,晚风吹过。
  罗意璇从场子里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去,而是坐在了车的前盖上,拿了支烟。
  她以前最讨厌别人当着她面吸烟,这两年痛到无法忍受时,也学会了。
  红色倩影依靠在车边,长发松散,如缎面丝绸般柔顺。抬着手,指间掐着烟,雾气缭绕,像是这夜色里的黑暗天使。
  谈裕站在她身后,久久凝望。
  “绾绾。”
  第80章 重逢【一更】
  寂静的夜里,身后响起了柔软的一声叮咛。
  罗意璇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毕竟,这两年里,她因为难捱的想念已经出现过无数次这样的幻觉。
  那声熟悉的称呼,似乎就在她耳畔。
  像是某个开关,一下子打开她身体里刚刚收拾好的万千情绪。
  她游移了半刻,怔在原地,最终鼓起勇气,试探着拨开遮挡视线的长发,侧过头。
  扭头那一瞬,看清站在不远处站在她身后的人时,她后悔了。
  愣在那,眼眸微微动了下,心跳漏了一拍。
  指间的烟头燃烧,她没注意,被烫了一下,刺痛感叫她回过神。
  初春的天气,她穿着露肩吊带红裙,肩上围了件薄绒的米色流苏披肩,锐利的高跟鞋同样是红色的,没穿丝袜,光洁白皙的小腿,脚踝都露在外面,依靠在车的前盖上,形态散漫化着精致的妆,眼线拉得很长,将那双杏眼带出了几分妩媚。
  而他站在离她不足几米的马路台阶上,不似大多时候西装革履,穿了一件随意的淡灰色衬衫,没有任何logo,连罗意璇都看不出什么牌子,领口开着,可以瞥见锁骨,袖口半挽着露出小臂,西裤皮鞋,半叉着腰,整个人看起来简单随性,不同于以往贵气逼人,叫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今晚,反倒是生出几分随意闲适。
  那一声绾绾,渺小的像是小水滴,掉进这潮涌的春夜里,瞬间蒸发,消失不见。
  内心千军万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或许心跳都处在了同一个节拍里。
  两年,整整过去了两年多。
  顺园堂前的那个雪日一别,她们似乎都变了些模样。
  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记忆总是与现实发展有了些许偏差。
  罗意璇很清楚,只要她回到京城,或早或晚都会有这样一场重逢,只是没料到是今时今地,所以她没做好准备。
  谈裕却并不确定,因为她已经消失了太久。
  他以为,她们该是此生不会相见了。
  今夜开完会,他没叫苏窈和丁芃文跟着,只想一个人转转。
  在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他先是被那抹黄吸引,看过去才发现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很是眼熟。
  但信号灯转色,车速太快,他看不真切,却还是发疯一样跟着。
  直到,和她走上台,拿起麦克风,唱了那首歌。
  他确信无疑,那是她。
  在许多个夜里,他梦里出现的人。
  他再也不能镇定自若地当做看不见,坐在台下,听她唱完,全程心揪在一起,那口酒都没喝完,眼见着她下台,他不受控制地追了出来。
  熟悉的面孔,却陌生得不知如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