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的天空 > 都市生活 > 不臣之心 > 第2章
  打趣之言并无半点嗔怪之意,原就是自小玩到大的情分,相处之时自然少些拘束。
  挚友数月未见本该好好叙旧一番,只是有件事压在两人心头,寒暄过后两人脸上便不见了笑意。叶虞犹豫再三才开口道:“玉郎,姨母的事我知你不甘,母亲自从得知噩耗也在家中几次哭到晕厥。可裴伯伯如今赋闲在家,父亲昨日与我交谈时说今上…并不打算追查到底,恐怕只怕你我二人很难为姨母做什么。”
  裴玉戈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直视好友说道:“我知。但授业知遇之恩重于山,如今恩师遭歹人暗算,我绝不能当做此事未曾发生!”
  看着好友坚定的表情,叶虞不由攥紧了拳,似是想到什么愤怒之事,竟一拳重重锤了下桌子。
  “只恨我身为武将,自文帝时朝中重文轻武,如今这官职也实无用武之地!”
  碗中茶水被震得洒出来,裴玉戈只是默默取了干净帕子将手上沾的水珠擦拭干净,出言提醒道:“重华,有些话不可轻易宣之于口。叶将军如今在朝中处境也不好,若是被太师党羽听去了你这番话,只怕叶家也要遭祸。”
  叶虞自然清楚这些,只是武人脾性使然,有些时候难免冲动些。
  “光说我们父子如何,玉郎自己在朝中不也是举步维艰?今上本就不喜女子入朝为官,连带着师从姨母的你也一并忌讳着。姨母这一死,御史大夫的位子空了出来,往后你在御史台又该如何自处?”
  裴玉戈听了却只摇头道:“若能为恩师求得公正,舍此残躯何足挂惜!”
  “玉戈,别说胡话!”叶虞脸色凝重,直接唤了好友的名讳,可见是真的着急了。因为他很清楚,好友身子虽弱,性子却是执拗难劝,若真认真了,说出的话必会践行。
  “即便不为你自己,也总得想想裴伯伯。我们这样的出身掺和进这些事里,哪个能完全将家里摘干净。即便你真要为姨母求个公平,总得细细琢磨合计一番,寻个稳妥可靠的路子来。”
  叶虞嘴上这么劝,可他自己心里其实没底。
  朝廷正三品大员、堂堂御史大夫死得蹊跷,却无人追究。
  明面上说是出京办差返回时遭贼匪劫杀,可除了消息刚传回来时惹得朝野沸议一阵子,之后便再无音讯。
  凶手尚未到案、此等大案未破,宫中便已传出了要揭过的意思来。惹人心寒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今上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忌讳这位朝中官阶最高的女官。
  此种情形之下,他与裴玉戈若想要不牵连两人亲族还为姨母讨回公道,无异于痴人说梦。
  裴玉戈心里清楚,所以在叶虞开口表示要同他一起时直接拒绝了对方的帮助。
  “不,重华。这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不成!我……”
  未等叶虞说完,裴玉戈便用力咳了几声。叶虞见了也顾不上谈正事,赶忙起身走到裴玉戈身边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劝道:“我听说你已为姨母的事奔波数日,又去宫外空守了好几日。先不提此事能不能成,即便是为了姨母的身后事,你也总得把自己照顾好了啊!”
  “无妨…我这是娘胎里带的弱症,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幼时多少郎中都说我活不过弱冠之年,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裴玉戈清楚自己的身子是什么状况,他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才咳了几下,也是习以为常的病症了。
  “可有药带在身上?”
  “正言带着。”
  见叶虞起身就要去寻自己的随从,裴玉戈急忙起身喊他,这一激动又惹得多咳了几声,叶虞只得折返回来扶住他,急得直跺脚。
  裴玉戈却毫不在意道:“老毛病而已。我不让你掺和是因为恩师与你母亲是亲姊妹,总撇不开这层血脉,真做什么很容易被人揪着做文章。”
  “玉郎不知,即便我们父子什么都不做,只这与温氏有姻亲一条,也足够遭人算计了。做不做,都是有人要赖到叶家头上的。”
  叶虞没和裴玉戈说的是他方才所说那些都已成真,也因此这次休沐回来,父亲才会同他叮嘱姨母身故后朝中的种种蹊跷事。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是要出手的,总不能白让人算计。”
  “重华你……”
  裴玉戈还待说什么,临街突然传来嘈杂人声,之后便是巡街官兵的呼喊驱赶之声。
  两人闻声结伴走回窗边向外看去,只见两队千牛卫轻骑正沿街驱赶街上商户百姓,似是有什么身份贵重的大人物要由此经过。裴玉戈这书斋正好在临着城门的街上,是而看得十分清楚。
  旁人不知这般阵仗是何许人,可叶虞官拜左千牛卫中郎将,一眼便知缘故。可向好友解释此事时,言语却颇为不屑。
  “这么大阵仗多半是雍王回京了,头十日京城守军便得了消息,幸得这几日我休沐,不必去阿谀奉承这‘庸王’!”
  “雍王乃当今天子亲弟,听闻他们兄弟情深,重华还是要当心祸从口出。”
  “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浪荡子。这些年说是代天子出巡,还不是出去风流潇洒,又办了几件正事?!”
  两人正说话间,蹄声如雷传来,一队轻骑入城,为首的便是叶虞口中的雍王萧璨。
  不过弱冠之年的青年头束金冠、身着紫金劲装,胯下骑一匹枣红骏马,入城后并未勒马站下,而是策马一路朝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他身后跟着的一队轻骑稍慢一些,也半点未曾慢下来。倒也怪不得千牛卫要提前巡街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