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铭看到他，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倪牧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巫月神竟会将分魂埋伏在吴越之身体里。”
袁铭眉毛一挑，在交手的时候，他就有所猜测，如今倒是得到了倪牧的亲自证实。
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巨人，正是巫月神！
好在这次来的应该只是他的一道分魂，用的应该是魂降秘术，但比起袁铭之前见过的还要高明不少。
“他复苏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们身边，或许还有不少和吴越之类似的人，充当他的耳目。”袁铭耳边，响起了夕影的传音。
倪牧的嘴唇有些干：“二弟陪了我多年，想不到竟然也……”
“巫月神想要掌控一个人，可不会顾及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他在你身边埋伏了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袁铭坐起身，沉声道。
倪牧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最关键的是，他对于你，对于我们，究竟了解多少，当初修罗宫一事有吴越之参与，对于其中根结，巫月神是否了如指掌？”袁铭面色凝重。
倪牧摇了摇头：“他其实不在意手下的人相互争斗，况且，我现在还活着。”
袁铭沉默，倪牧的意思很清楚，若巫月神真的知晓修罗宫中之事，且为此恼火，倪牧现在早已命丧黄泉。
此时，后羿射日弓飞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多谢前辈关心，我们没有什么大碍，倒是前辈您呢？”袁铭恢复了一些气力，抬头看向射日弓。
“多亏有你，我没有受伤，大荒星河珠也没有受损。”后羿射日弓长舒一口气。
袁铭点点头，忽有些疑惑，低声向夕影传音：“说起来，他一开始的目标，似乎是想要毁掉大荒星河珠，这是为什么？”
“他的心思很少有人猜得透，想要做什么事，也都会给特定的人下达命令，除非是执行者，否则就算是巫月教尊者，也很难弄清缘由。”夕影摇摇头，如此说道。
在场几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原本因战胜不死树妖而兴奋的情绪，也因此染上了一丝阴霾。
就在这时，罗齐抱着吴越之尸首飞了过来：“倪牧，我需要一个解释。”
所有人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极度压抑着的怒火。
倪牧叹息一声，似乎不想向罗齐解释太多，以免暴露他的更多信息，而袁铭望向吴越之的尸体，神色微微一动。
“两位，吴越之身上似乎还有一缕残魂遗留，我能将他唤醒说上几句话，但之后就不好说了。”袁铭用神识探查后说道。
闻言，罗齐神色一喜，但继而眼中光芒又暗淡下去。
良久，才听他用干涸的嗓音道：“麻烦袁道友了。”
袁铭点点头，用神识包裹着一缕魂力，将它注入到了吴越之的残魂当中。
很快，吴越之睁开了眼，浑沌的眼珠扫过近在咫尺的罗齐，又朝倪牧偏了偏。
“师尊，大哥……我这是……”
倪牧面色凝重地上前，直奔主题：“他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吴越之茫然了，接着便回想起了什么。
巫月神的魂降之术极其霸道，直接便将吴越之的神魂撕碎，但也因此没有屏蔽他的感知，他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吴越之的眼睛里闪过痛苦的神色：“应该是在北漠的那处秘境。”
“……在我们结拜两年后？他是怎么说服你的？”倪牧算了算时间，有些震惊。
“他许诺，只要我信仰他，侍奉他，便会为我赐下力量。”吴越之苦笑。
“你，唉，糊涂！”倪牧又气又恼。
吴越之喘息片刻，挣扎着摇了摇头：“大哥，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也没有师尊那样的才情，你们总是想要保护我，不希望我涉险，可我怎能甘心躲在你们身后？向他祈求……是我唯一能够寻到的办法了。”
罗齐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你盗取天星棋盘，莫非也是……”
吴越之闭上了眼睛：“也是他指示的。”
罗齐愣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脸上浮现出怒意，想要将吴越之一把推开，却又有些犹豫。
“你来三仙岛，也是他授意的吧？”倪牧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是的。”吴越之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袁铭开口了：“吴越之，这是你最后一次和他们见面了，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吧，否则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再解释了。”
闻言，罗齐和倪牧都微微一惊，连忙低头望向吴越之，而吴越之也努力睁开了眼，看了眼袁铭，又望了望自己的师尊和大哥。
“他告诉我，只要我进入三仙岛，就能代替师尊，铸成大罗棋盘，以后师尊就不用再冒险了，他也会借给我力量，让我在暗中保护大哥，以免你被不死树妖擒获。”吴越之的声音很低很慢。
“你糊涂啊！当初被他蛊惑还能算是情有可原，可你都与我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目的！”倪牧握紧了拳头，再度怒斥。
“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进岛，他就占据了我的身体，也只有在刚刚与你们交谈的时候，才将我的神魂放出来。”吴越之苦笑，无奈地说道。
袁铭恍然，倒也难怪，就以巫月神与自己交手时展现出的高傲，确实不屑与倪牧他们同行，而他若是没有全力出手，降下分魂，吴越之的神魂也不会被撕得粉碎。
真要论起来，吴越之现在的状况，还是袁铭导致的。
不过倪牧他们自然不会把错怪在袁铭身上。
“那你当时为何不和我们解释清楚？”罗齐急道。
“他太强大，如果当时我就说出来，惹怒了他，我们都会死的，而且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但我能感觉到，他没兴趣对大哥和师尊下手。”吴越之苦笑。
袁铭面露沉思，的确，若他不出手阻拦巫月神破坏大荒星河珠，巫月神连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大哥，还有袁道友，你们听我一句劝，不要与他为敌了，他很强，真的很强，降临在我身上的这道分魂，实力还不足他十分之一，若是继续斗下去，你们会死的……”吴越之语气里满是担忧。
气氛格外的凝重，袁铭有心说一句那可未必，但最终却还是没有这般底气。
说了这么多话，吴越之的生命，也终于到了尽头。
他的神色恍惚了起来，仅剩的一缕残魂渐渐抽离肉体。
“大哥，师尊，我对不起你们，若有来世……”
恍惚之间，吴越之似乎看到一幅幅梦想中的场景。
没有盗取天星棋盘的他，却在偶然间顿悟，另辟蹊径，与罗齐一同炼制出了大罗棋盘，共闯三仙岛，最终一同回到东海。
没有被巫月神找上的他，靠着自身努力，终于踏入元婴，与倪牧出生入死，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兄妹三人共闯天下，创下了不世霸业。
如果这些事是真的，该多好。
在一幕幕美梦中，吴越之永远闭上了他的双眼。
第603章 苏醒
袁铭缓缓放下手，面上无喜无悲，眼中露出几分复杂神色。
方才正是他悄悄动用了众生梦，让吴越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历了那一幕幕场景。
或许修罗上人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说错，对于某些人而言，永久沉溺于梦中，确实比直面残酷的现实要幸福。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仙者一生潜心苦修，若无机缘造化，无法一直突破，到头来，也不过是繁华落尽一场空，曲终人散皆是梦。
可惜，可叹。
而今的自己，历经种种坎坷，侥幸已踏足元婴，只是高处不胜寒，修为越高，不仅做不到随心所欲，反而面对越来越多的纷争，越来越多的掣肘。
甚至还不如当年在南疆十万大山时。
那时的他，身被禁锢，心却自由。
不过，也正因为自己修为和实力的不断提升，他也渐渐看到了很多过往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慢慢触摸到了这个繁华世界背后的一些秘密。
尤其是那传说中的海外世界，更是令他神往。
这也让他的修仙之心更坚定了几分。
自己必须继续提升修为和实力，才能一往无前，保护自己所珍视之人的同时，去追求真正的自由。
吴越之的尸体旁，罗齐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徒儿，一言不发。
而在倪牧身边，艳丽少女见二哥死去，一直没能说话的她，眼圈也已泛红。
“多谢袁道友了。”倪牧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
“举手之劳罢了。”袁铭摇了摇头。
边上，后羿射日弓目睹了这一切，身为器灵的他，情感虽不如人类丰富，此时却也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忧伤。
“你们该走了。”他叹息一声，用大荒星河珠打开空间通道，随后便消失不见。
不过临走前，他单独传音袁铭：“你又帮了我一次，若是日后捏碎玉符，我会另有一份馈赠予你，保重。”
袁铭默默点头，朝后羿射日弓消失的方向一礼，以示感谢。
出于某种默契，袁铭三人的交谈很小心，因此其他人并不知道刚刚是巫月神分魂降临，只以为又是不死树妖的后手，或是某个图谋不轨的神秘修士，也唯有金巢察觉到不对，但他并没有一探究竟的心思。
……
半晌后。
外海某处海面天地灵气突然沸腾，半空显现出三座巨峰虚影，分别散发着金，青，白三色光芒。
一道白色光柱从巨峰虚影内射出，落在附近海面上，洞穿出一个直径十丈，不知多深的漆黑大洞。
附近海水翻腾着巨浪一波波的涌来，被白色光柱隔绝在外。
一座白色法阵从光柱内铺展开来，里面显现出十几道人影，正是袁铭等人，被法阵禁锢，无法动弹。
白色光柱很快消散，巨峰虚影随之隐去，袁铭等人也随之恢复了自由。
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湿咸海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好像卸下了万斤重担。
总算离开三仙岛，来到外面了。
外海的天地灵气远不及三仙岛内浓郁，环境恶劣，冰寒猛烈的海风刮的人脸生疼，却充满了久违的自由气息。
就在此刻，附近虚空突然浮现出大片星光，仿佛断瀑般落下。
星光内掉出三道人影，正是没能进入三仙岛的幻灵子，青瞳，侯三通三人。
袁铭等人俱是一怔，等看清是幻灵子他们，这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