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也没插话,目送王管事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才抱着护卫衣袍,进入了书舍侧面的庭院。
庭院应当是平时文人学子切磋对弈的‘包间’,中心有个石质棋台,旁边还种着各种花卉,春天百花齐放,景色倒是颇为雅致。
此时身着长裙的华青芷,在棋台旁的轮椅上就坐,双手叠在腿根,看起来有点着急,一直望着门口。
而绿珠待他进门后,就连忙把门拴上,大大方方的神色一收,变成了怂包小丫鬟,帮夜惊堂拿住袍子:
“夜公子,您怎么来了?这里可是敌国……”
?
夜惊堂听见这话,差点没绷住,觉得这丫鬟很有当叛徒的潜力。他和煦笑道:
“过来走走罢了,不必如此拘谨,我的消息不要走漏,不然会给华府惹上麻烦。你先去旁边歇会儿,我和华小姐单独聊聊。”
绿珠自然不敢多说,连忙就抱着衣服跑进了房间里。
华青芷在轮椅上端坐,瞧见活生生的夜惊堂,此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待绿珠离开后,才低声询问:
“夜公子,是不是南朝准备入关了?”
夜惊堂来到跟前,想了想道:
“我只是黑衙的统领,又没入朝,打不打仗倒真不清楚,此行过来,只是缉拿那些逃遁到北梁的要犯。就比如白河码头的赵栋……”
华青芷可不相信夜惊堂这等关键人物,会因为几个通缉犯跑到北方来冒险,她滑动轮椅靠近几分:
“公子是不求名利心系百姓之人,两朝局势我也看得出来,现在不打仗,往后迟早也要打的。我只希望往后不管何种局势,公子都能心系百姓,不要让战火殃及无辜平民……”
夜惊堂略微抬手道:“我是江湖人,出身于穷苦之地,这些事情你说与不说,我都会去注意。另外,我和你也算有点交情,往后如果真有局势变动,你只要说服家里审时度势,不要轻易卷入两朝纷争,华家的安危我还是能说上话……”
“……”
华青芷嘴唇动了动,彼此面对面,却身处两国站在对立角度,怎么说话好像都不对,略微沉默后,又询问道:
“公子为何要跑到来华府当个家丁?”
夜惊堂张了张嘴,倒是不太好解释,略微斟酌才道:
“上次在天琅湖抢雪湖花,不是让不少人跑了吗。雪湖花是西海诸部的东西,我是天琅王遗孤,东西被抢了,我自然的取回来,所以准备去燕京看看。
“本来我是想找个合理身份,当地的牙行,说这里招护卫,我就来看看,也没想真当,哪想到就这么碰上了……”
华青芷对于这说法,还是挺信服的。上次夜惊堂在刑狱放过她和爹爹,连陈大将军都留了一条命,她心里很感激,但只要协助夜惊堂,她就是叛国,这个口根本没法开,暗暗斟酌片刻后,幽幽一叹道:
“公子想利用我的身份,潜入燕京取雪湖花,我一介弱女子,又哪里拒绝的了……”
?
夜惊堂眉头一皱,抬手道:“我不是这种人,只要华小姐别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华青芷轻轻摇头:“我是北梁子民,明知夜公子要对付朝廷,又岂能瞒而不报?公子深入北朝腹地,既然漏了脸,又岂会因为一点交情,便放心离去。公子既然是为国效力那些些说出来伤感情的话,我都理解,以后配合公子便是,这也是为我华府老小的安危考虑……”
“我真不是这意思,就是赶巧了……”
“唉~”
华青芷微微抬手:“公子不用说了,事已至此,你若真是无心之下才到华府,不想殃及华府便离去,我又该如何自处?瞒而不报是不忠不义,通报朝廷是无情无义,你还不如一刀把我灭口的好。”
“……”
夜惊堂被这话怼的无言以对,心里也明白华青芷是在找台阶下,好名正言顺帮他,稍加琢磨,点了点头:
“那就依华小姐的意思,从今往后我是劫匪,挟持你带着我去燕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华青芷见夜惊堂露出了‘真面目’,点头道:
“我只帮你取雪湖花,算是报答上次的恩情,危害北梁百姓的事情,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好做。”
夜惊堂觉得这话题挺无聊的,转而聊起的正事: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燕京?”
“随时都能动身。公子就一人前来?”
“嗯……还带了两个帮手……”
“都是女子?”
“……”
夜惊堂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华青芷如实回应:“公子出门在外,好像没带过男人。女王爷也来了?我可以和家里说一声,再买两个丫鬟,到时候让靖王殿下来我身边伺候即可……”
夜惊堂没料到华青芷这么腹黑,竟然还想让笨笨当丫鬟,他摇头道:
“靖王没来,是两个江湖朋友,你要是方便可以安排,不方便她们跟在后面也行。”
华青芷作为华府的大小姐,想弄俩丫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当下也没在此事上多言。略微打量夜惊堂几眼后,又道:
“公子既然要扮做护卫隐藏身份,那我也只能顺势而为不客气了,以后就叫你四郎……”
“其实叫华安也行,四郎什么的太亲昵了,我以前还叫过叶四郎的化名。”
华青芷总觉得华安这名字,配不上夜惊堂身份,但夜惊堂不嫌弃,她也不再坚持,展颜笑道:
“我可比女王还难伺候,腿脚不便,上马车过台阶,你都得把我抬上去;胃口不太好,吃不了干粮,天亮之前,你还得去买好新鲜菜,交给绿珠做饭……”
夜惊堂来到轮椅背后,推着试了试,又连人带轮椅提起来感受:
“也不重,小事情罢了。”
华青芷这辈子,可能是头一次遇到如此随意的护卫,忽然被提起来,连忙扶住扶手:
“夜公子,要斯文一些,轻拿轻放。”
“哦。”
夜惊堂把轮椅轻轻放下,又道:
“也就这些吧?我还得回去处理点事情,明天才能过来上任,要不明天见?”
华青芷询问道:
“准备去抓捕赵栋?”
“那倒不是,人刚已经杀了,回去准备一下罢了。”
“……”
华青芷听见这话都愣了,看着夜惊堂阳光和煦的面容,怎么也没法和杀人如麻的活阎王联系到一起。
但光她轻眼看到的死者,都有好几十了,不相信都不行。
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华青芷也不好干涉,只是吐槽了句:
“你怎么不是刚杀完人回来,就是准备出门杀人,唉……”
“我是官差,世上恶人不绝,杀伐便一日不止,小姐要理解。”
“……”
华青芷斟酌了下,也没反驳,回头道:
“那我就不送了,明天早点过来,迟到要扣月俸。”
夜惊堂颔首一笑后,从绿珠手上接过来袍子,便走出了院落。
……
另一侧,黄梅县。
黄梅县距离府城也就百余里,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牙行自然是第一个收到消息。
月上月上指头→月上枝头头,县城火凤斋的书房里,司徒延凤在茶海旁边就坐,慢条斯理的泡着茶,陆续折返的帮众,如往日一样禀报着各地的消息:
“燕河那边有艘船搁浅了,力夫拉不出来,想找些力大无穷的高手……”
“这种破事也报上来,有点本事的江湖人,能干纤夫的活儿?船上拉了一船银子不成?”
“唉,现在江湖不好混,三十两杀宗师都有人接,拉个船怎么也比杀人简单……”
……
几人正说话间,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脚步声。
司徒延凤倒茶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去,却见负责府城的帮众跑了过来,神色急急慌慌,进门就大喊:
“帮主,不……不好了,出事了……赵……赵……”
司徒延凤今天专门让帮众注意白河码头的动静,一听这话,便暗道不妙,连忙起身:
“赵四死了?”
“不是。”
帮众显然有点懵逼,此时也顾不得帮派规矩,跑到茶海前就灌了一大口水,而后道:
“赵栋死了!”
“啊?!”
司徒延凤一愣,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雷鹰帮帮主死了?你没看错?”
帮众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那下手叫一个狠毒,尸体直接挂大门口,房子都给一把火点了,也不知多大仇。
“知府大人都亲自跑过去了,听师爷说是杀手所为,当场就把宋家船行的东家抓了过来,吊起来打,那宋帮主也是硬气,怎么打都不承认是他雇的杀手……”
“你这不屁话,杀手本就不是他顾得,他能承认?”
司徒延凤都蒙了:“是赵四杀的?”
帮众摊开手道:“赵四是早上走的,人是下午死的,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事动静闹得大,官府正在查,咱们要不要给官府通个气……”
“放你娘的屁。”
司徒延凤听见这话直接火了: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差事咱们散出去的,转头把人点了,咱们还能在江湖混?再者人家连赵栋都能杀,杀我你以为很难?”
帮众一想也是,便道:“那我们嘴都严实些,打死都是不知情。”
司徒延凤着实没料到,只出三十两银子,赵四还真把目标宰了,这不闹吗这?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