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知道夜惊堂的意思,柔声道:
“水儿送本宫,本宫才不放心,指不定最后还是她喝个大醉,我抱着她往洪山跑。”
“呵呵……”夜惊堂觉得这话还真没什么毛病,不由笑了下。
太后娘娘说了几句后,揉了揉嗷嗷待哺的鸟鸟,又打量起夜惊堂全身上下:
“你今天和人打架,没受伤吧?”
“我能有什么事。”
夜惊堂摇头笑道:“太后娘娘还有靖王都在旁边看着,我要是在敌国打输了,怕是无颜回去面见大魏父老,所以打的非常认真,连压箱底的招式都掏出来了。”
太后娘娘离得远,也没怎么看清,印象最深的就是夜惊堂枪出如龙的场面,便左手握圈,右手食指……
?
夜惊堂这次反应很快,连忙把太后娘娘拦住:
“是最后一招,不是这招。”
“哦,是吗。”
太后娘娘似懂非懂点头:“本宫武艺不精,就觉得拿大枪戳戳戳的厉害……离人瞧见了是不是很高兴?她最喜欢江湖高手……”
“是啊。”
……
两人在马上轻声闲谈,到了晚上天气确实有点冷,太后娘娘坐在前面,吃完饭后,把食盒收起来,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直保持端正坐姿显然有点累。
夜惊堂坐在马鞍上,比刚才倒是舒服多了,怕太后强撑仪态又撑出事儿来,便让太后靠在身前,说道:
“出门在外赶路,事急从权,娘娘还是以身体为重,不用计较这么多。”
太后娘娘并不太想计较,但她当朝太后的身份摆在这里,靠在男侍卫怀里,总有的大逆不道之感。
不过因为身体确实比较虚,她身体紧崩了片刻后,还是稍微放松下来,把鸟鸟放在怀里,扫视无边原野,没话找话:
“这里是哪儿?”
“燎原。当年天琅王最后一战,就是在这里,我估计也是在这里被义父捡到的,就是不清楚在什么地方……”
“燎原……”
太后娘娘稍微回想了下,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了随身携带的书籍,翻到最后面,找到其中一页:
“以前在书上看过,上面写的‘星河悬顶、四野寂寂’,和这里果然一模一样,那梁王世子肯定来过这里……”
夜惊堂低头瞄了眼,却见书是《艳后秘史续》,上面的内容,是世子殿下回到封地后,带着太后娘娘出关游猎,走到此处回忆往年史上战事,然后天为被地为床……
可惜具体内容被太后娘娘用手捂住了。
夜惊堂暗暗摇头,觉得太后娘娘多此一举了,这书就是他买的,被水水拿去送给了太后,捂得部分写的什么,他能不知道?
不就是戴着尾巴装狐狸精,在荒郊野外勾搭纯情世子吗……
虽然心知肚明,但夜惊堂终究不好明说,只是顺着话回应道:
“梁王世子是大燕初期的人物,书是百年前写的。应该是著书之人来过……”
太后娘娘可是把这些书当做史书看,对此连忙道:
“能找到那么多对证之物,肯定确有其事。如果只是闲人臆想,福寿宫浴池里的那个行房用的座位怎么解释?燕太后总不能在宫里和宫女自娱自乐吧?”
夜惊堂对于这个,确实不太好解释,想想点了点头:
“倒也是。”
太后娘娘认真说着书上的内容,不知为何,心头也联想起了自己。
当年她懵懵懂懂的年纪,被选为新后入宫,结果在半路,就稀里糊涂成了未亡人,虽注定富贵一生,但也注定往后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她能等待的,只有某天老死宫中,给此生画下一个句号而已。
生而为人,她没法接受这一切,却只能随波逐流没法逃避;在宫里熬了不过几年,便熬到了极限,恨不得提前结束这没盼头的日子,但也在那时,她碰到了后窗外的那颗银杏树。
银杏树有没有灵她不知道,但确实给她带来了好运。
莫名其妙拿道浴火图后,她为此开心了好几年,奢望着有朝一日能修道成仙,彻底跳出这牢笼。
但练了几年后,她发现浴火图并不能让她成仙,只能让她健健康康活到死,想自我了断都难。
于是这股兴奋劲儿又没了,她觉得银杏树可能误解了她的祈愿,便把自幼佩戴的花鸟簪,埋在了银杏树下。
埋下簪子时,她不知道自己想祈求着什么,但簪子对女子意味着什么,却人人都清楚。
她不敢去想这些事情,却雷打不动日日祭拜,她毕竟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嘛,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在期待着。
而银杏树似乎也并未放弃她这贪得无厌的俗人,还是给了回应,让她又拿到了一本《艳后秘史》。
艳后秘史上的燕太后,在年纪轻轻守寡之后,也和她一样拜过银杏树,而后俊美无双的世子殿下,就大半夜摸到了宫里,两个人就那么开始了。
太后娘娘觉得银杏树是在指引她——学着前辈,要主动,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只要遇到合适的人,挖地道假死也得去追寻自己的自由。
但太后娘娘和燕太后不一样,燕太后独揽大权,在自己宫里和相好乱来都没人敢说啥;而她有的只是背景,女帝眼皮子底下,那里敢追寻自我……
太后娘娘暗暗感叹片刻,觉得自己想法有点危险,就及时打住,开口询问道:
“入关之后往洪山走,是不是会路过松露谷?”
夜惊堂自幼在梁洲跑,对路线自然门清,含笑道:
“是啊。那里风景不错,有很多石柱林,还留有前人的石碑。娘娘在书上看的?”
太后娘娘自然是从书上看的,但不太好承认,就回应道:
“以前听人说过。”
“明天早上就能到,跑得快指不定还能赶上日出,我路过几次没进去过,刚好也能看看。”
“也别太着急,这么好的马,整个天下都没多少匹,跑坏多可惜……”
……
蹄哒、蹄哒……
两人一马往南飞驰而去,话语渐行渐远,而黑石关的巍峨城墙,也逐渐浮现在了大地尽头……
……
平夷城百里开外,三教九流汇聚的小镇上。
无名小镇地处大戈壁上,并不在平夷城治下,西海诸部的势力也触及不到这里,属于三不管地带。
镇子上不光有南来北往的商贾、杜潭清等谍子,也不乏四方行走的江湖豪客。
入夜,镇上一家小客栈里。
一对江湖人打扮的老少,在窗前就坐,慢条斯理吃着便饭。
而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除开几样小菜一壶就,还有一只毛色乌黑的寒鸦。
寒鸦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有点蔫,默默站在桌子边缘,和老少并不是很熟的样子,但吃饭的老者,时而还是会夹点吃食,放在寒鸦前面。
客栈挺小,也没几桌客人,在老少饭吃到一半时,外面传来马蹄响动,继而一匹快马在客栈外驻了足。
老者转眼看去,却见马上坐的是个身披蓑衣的刀客。
刀客面向不到四十,身侧颇高,腰后悬着两把刀,一把长三尺半,一把两尺出头,皆用黑布包裹,整个人哪怕打扮的很普通,眼底那一抹精光,还是如同两柄尖刀,给人锋芒毕露之感。
蓑衣刀客在客栈前翻身下马,大步走入客栈,看起来是想吃点便饭;但路过桌子时,却看向了桌上停留的寒鸦,而后又打量老少二人,开口道:
“阁下是仲孙彦?”
老者展演一笑,微微抬手,让徒弟起身,示意旁边的座位:
“老夫沈霖,仲孙彦是我不成器的师弟。席大侠请坐。”
“原来是沈老护法,失敬。”
身披蓑衣的席天殇,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外。
北梁江湖邪门歪道很多,而其中较为出名的,莫过于仲孙彦之流,一手轰天雷玩的是出神入化,不知阴死了多少江湖高手。
仲孙彦起初是北梁千机门的人,四圣之一仲孙锦的侄子,因性格较为叛逆,早早就被逐出了千机门,靠着不俗能力独自在江湖混迹,也算是北梁名气不俗的江湖名宿。
席天殇身为北梁大宗师,曾经还在江湖场合和仲孙彦打过照面,但当时仲孙彦蒙着脸,他唯一留下印象的,就是这种形影不离的黑乌鸦。
此时再度瞧见寒鸦,而坐在桌子上的却是千机门的护法沈霖,他自然明白了点意思,在跟前坐下:
“仲孙兄弟出事了?”
席天殇在北梁的江湖地位,等同于轩辕朝,腰间一把名刀‘云苍’,一把‘两尺梅’,败过不知多少江湖豪杰,是公认的北梁第一刀客。
而沈霖江湖地位同样不低,算是千机门的代理掌门,不过年纪很大,近年已经极少行走江湖,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意外相逢,沈霖抬手倒了杯茶:
“师弟前些天折在了大魏,老夫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席大侠早已功成名就的人物,怎么也出来孤身行走?”
席天殇端起茶杯抿了口,随口道:
“听说有南朝人在这边闹事,过来逛逛罢了。”
沈霖点了点头,感叹道:
“南朝的江湖人,确实有点张扬了。两朝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恩怨情仇旁人管不着,但单刀入境杀我大梁的大宗师,还堂而皇之放狠话,说西海诸部今后由他罩着,就是欺我大梁无人了。”
席天殇自然听说了刚发生的事情,对此道:
“仲孙老前辈位列四圣之一,乃我大梁江湖的领头人。如果我去南朝杀个武魁,还干涉南朝内政,不管杀的是谁,吕太清都得找我说教说教。那夜惊堂都目中无人到这地步了,仲孙老前辈就不出山管教管教年轻人?”
沈霖道:“这事归国师大人和左贤王管,我千机门不过江湖游勇,管不了这么宽。再者夜惊堂放完狠话,必然不敢继续留在北梁,现在已经入关了。”
千机门善于奇淫巧技,机关暗器只能算副业,真正厉害的地方是打造铠甲军械、修建城池水利等大活儿,出山的门徒几乎都是各大势力的座上宾,耳目之灵通远非寻常江湖势力可比。
席天殇这次就是为夜惊堂而来,听到这话,询问道:
“夜惊堂已经跑了?”
沈霖点了点头:“打完司马钺就跑了,现在恐怕已经快入了黑石关,根本不给我朝江湖人找场子的机会。”
“是嘛……”
席天殇摩挲手指,又聊了几句后,也没再耽搁时间,告辞起身飞驰而去,调转路线不再前往琅轩城,而是直接往南杀向了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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