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萃影离开之后,陈靖远这才缓步来到了云沐阳身边,眉头略皱着沉声道:“润之,若是韩梧信当真要联合扶然生事,只怕他的目的不止于你才是!”
听了陈靖远的分析,云沐阳也只是微微扯起一丝冷笑,而后才看着已经闭合的书房房门,语气略显无奈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韩梧信若真是只对我存了歹念,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外甥下手了!”
“亲外甥?”
将云沐阳的言语细细琢磨了一下,陈靖远这才意识到云沐阳口中的所谓“亲外甥”是何许人也。毕竟,韩梧信身为钦傲的丞相,在朝堂上的地位可以说是元康帝一人之下,众朝臣之上。能够担得起韩梧信“亲外甥”身份之人,只怕除了早就已经于京都之中消失的大皇子云陵阳之外,再无旁之选择了才是。
“润之你是说……”依着云沐阳话中的意思,陈靖远也隐隐猜到了大皇子被元康帝禁足于大皇子府中的原因,而此时陈靖远的脸色亦是不怎么好看。只是陈家小将军又哪里知道,云陵阳早就已经不在京都之中,现下倒是于山水之间逍遥自在也就是了。
“他不至于如此对待了韩贵妃的儿子吧?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面对陈靖远的惊讶,云沐阳倒是显得坦然了不少,压根儿没有被陈靖远现下的模样吓到,亦是不曾因此而产生什么情绪上的影响。与韩梧信对待云陵阳这个亲外甥相比,他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足可以证明此人的心狠手辣了,不是吗?更何况,之前牺牲的不过是外甥,又非亲子!
“虎毒不食子?”似乎是对于陈靖远的这句话存了质疑,云沐阳只是将话在口中轻声道出,而后才轻敛眉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靖远,韩梧信远比你想得更狠!你可知道韩家二公子韩祈钟是个什么下场?”
“韩祈钟?不是说他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没料到润之会突然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么个陌生的名姓,可陈靖远倒也是对于韩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有所耳闻的。不管怎么说,对于京都中的官家子弟来说,韩祈钟也算是个过于窝囊的脾性了才对。
“失踪?靖远你当真相信了韩家散出的这些消息?”
并没有多去解释了什么,云沐阳只是简单地反问了一句,而后便转过身来,一双星眸看向一脸疑惑模样的陈靖远。
“你……你……你是说韩祈钟已经……”
“同韩梧信的亲弟弟,韩家的二房老爷,也就是晴儿名义上的父亲。他们二人当初在京临县,已经被韩梧信派出的杀手解决了!”
云沐阳的话音还未落下,陈靖远这头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他只愣愣地看着云沐阳炯炯有神的那双眸子,整个人都处于惊讶的状态之下,一张嘴也只是微张着,压根儿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不……不不会吧?韩梧信连自己的亲弟弟、亲儿子都能下手?”
显然,面对这个消息,陈靖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对于他这么个将军营兵士看做自家兄弟的性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梧信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绝情之事来。如今,这件事情突然被云沐阳当面揭开,这倒是让陈靖远越发不能接受了去了。
许是已经看穿了韩梧信为人的本质,云沐阳倒是并没有多计较了陈靖远的情绪,只转身快步来到了书房一侧的书架前。瞧着他这般急切的模样,似乎现下正在翻找着什么重要的物什,也许就是为了给陈靖远瞧了也不一定。
“呵呵,靖远,韩梧信这个老狐狸本就只会计较了自己的得失,再者说,韩祈钟在韩家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晓个一二!”
“也是,只是润之你突然这么一说,我是真的有些意外罢了!”
一想到韩祈钟在韩家本就地位不高,陈靖远倒也是渐渐接受了云沐阳方才透露的这些消息。然而,待云沐阳将一件物什自书架中取出之后,陈靖远也才算是对于韩梧信这个人的看法,有了极大的变化,或者说,他对于韩梧信的了解越发深入了才是正经。
“这是什么?”
看着云沐阳从书架中一册书卷中拿出的信笺,陈靖远还有些茫然,不知晓眼前这个兄弟究竟想要搞了什么名堂。毕竟,早在上一次刺杀之事发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对韩梧信有所防备,却还是中了他的陷阱,险些让云沐阳就此送命。
而这一次,虽说他们也可以说是有了完全的准备,却万不能掉以轻心,轻视了韩梧信这个老狐狸的心思。倘若他只是以韩宛如为诱饵,借此来迷惑了云沐阳等人的心思,只怕这老狐狸还有后手才是。
只见云沐阳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儿的信封,而上头连个正经的署名都不曾得见。也许这个信封之中装着的,本就不是什么神秘物什也未可知。然而云沐阳却在此时做足了功夫,只将陈靖远的心思吊起,却没有给出了一个痛快的答案,只不知云沐阳心里头究竟是个什么算计。
“靖远,若你是当初川蜀那件事的策划人,事情并未顺利完成,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我当然会尽快处置了那些知情人,若是真的走漏风声,别说是朝中丞相,就是王室贵族,只怕也是万死不得谢罪的吧!”
话还没有说完,陈靖远便渐渐止住了声音,整个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沐阳手中这个不起眼儿的信封出神。而后,他才略瞪大了眼睛,微微颤抖着声音发问,“润之,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是韩梧信那个老狐狸刺杀你的证据?”
“若不是他心虚之下有心安排,我还真不一定能够抓住他的马脚,这次还是得谢了他自己了!”
面对陈靖远的疑问,云沐阳并没有给出了个或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只分外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之后,他云沐阳这才将那件物什收拾妥当,继续同陈靖远商量起方才萃影回禀的所谓“韩梧信欲勾结韩宛如作乱生事”的事情来。
而与此同时,韩梧信却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只继续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想要给了云沐阳一个致命的打击。因为已经在钦傲官场上沉浮几十年的韩梧信,其心里头清楚得很,像是韩宛如这种在扶然养尊处优惯了的女子,接下了这起子细作任务的情况不外乎两种情形。
一种而言,韩宛如会因为事情进行的顺利,而得到扶然国主的器重,越发频繁的活动,最终极其容易暴露了自身,从而结束自己的任务使命。而另一种情况则是,韩宛如现如今并不招人待见,只这般如个可有可无之人似的生活在深宫之中。而这种情况下,韩宛如的生活本就与从前发生了极大的反差,只要自己能够稍加利用韩宛如的现下心性,就能够让韩梧信自己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安全进行计划。
面对韩宛如之前的情形,只怕这一次韩梧信的如意算盘又会打得叮当响,只将这位扶然国主派来钦傲,身上附有重要身份的韩宛如玩弄于股掌之中才是。
“老爷,那儿的人又送了信儿来,说是想要同老爷再确定一些事情,所以……”
再书房之中,张全正准备说出自己接到的消息,只这次都还没有说完言语,便已经被韩梧信径直接了言语过去。
“想约见老夫?”
没料到自家老爷会说得如此直接,张全在微楞片刻之后,便顺应着韩梧信的意思点了点头。即便他没有再解释了什么,想必依着韩梧信的意思,也是能够明白宫里头那人的用意了。
而对于张全来说,他倒是不必担了任何风险,只听从韩梧信的吩咐,负责传递消息也就是了。若是韩宛如真的要同他们耍了皇族脾性,只怕也是徒劳。谁现下还有心思去注意了深宫内院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呢?
只怕就算是扶然那位安排了韩宛如进入钦傲的新任国主,也早就已经放弃了枚棋子才是。若非如此,扶然也不会在现在这么个当口儿,让扶然皇族之中的琼芳郡主与钦傲的齐王云瑄阳联姻不是吗?
“回了她,就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老劝她不要有太大动作!见面……就算了吧!”
说罢,韩梧信这才完成了自己手中运笔的动作,总算是完成了今日的这幅书法作品。而待张全应声离开了书房之后,韩梧信则是一反常态,并未好好欣赏了书案上的这幅字。同之前行为有些出入的是,韩梧信反而是伸出手来,一把抓破了书案上的宣纸,将一副好好的字给扯破了几分。
“你个小毛娃还想算计了老夫,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一边说着,韩梧信一边收拾着书案上的残局,而待他将书案上恢复原状的时候,却已经变换了自己脸上的情绪。似乎在韩梧信看来,一切阻碍了自己计划之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且即使那个想要算计了自己的人是比自己地位更高者,他也会不竭余力地去报复了该人才对。
或许在韩梧信眼中来说,凡是反对了他的人都是在同自己作对,而自己也只能出手去收拾了这些不听从自己安排的坏孩子才是正理儿。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韩梧信倒是并没有立即收拾了韩宛如的打算。毕竟,对于这个计划而言,真正要起了作用的恰恰就是他想要收拾的韩宛如。若是一个不好弄得取巧,只怕自己的计划也会就此落空。
依着这么个心思,韩梧信便打算暂且放过韩宛如,不管怎么说,都要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才好去处置了韩宛如这部分。只是,这次的事情究竟能够顺利,韩梧信也是多了个心眼儿,不愿再去瞧了上次刺杀失败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事情若是失败了,想要善后处理干净,也是个极为费了心力的事情。虽说丞相府中高手众多,却也架不住如此耗费此时。眼下也只能尽量保证计划顺利,之后再去想了该如何去处理韩宛如的事情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这对于已经独自面对了无数个深夜的韩宛如而言,却像是黎明前的曙光一般,让她不免有些兴奋在其中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算是逐渐认清楚了自己在钦傲皇宫中的地位,自然是无法同自己在扶然那般,自由且位高权重。现下里韩宛如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深宫中人,又哪里还能够同从前一般,尽显嚣张跋扈的性子呢?
这一次韩梧信既然主动联系了自己,想要与自己联手铲除元康帝的子嗣,那她也能够从中获得些好处。若不是能够从中得利,依着韩宛如的性格,她又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应下的这件事情呢?
只要这一次他们的计划成功,不管将哪个皇子拉下水来,都会在后宫之中产生不小的震荡。而韩宛如只要好嗨把握住机会,就不愁没有机会得见元康帝一面。再加上她本就费了许多心思在自己的衣着打扮与言语风格上,想来只要让元康帝注意到自己,必定会将对于年轻时候的徐皇后的心思,逐渐转到自己的身上才是。
深宫之中都是以色侍君,即便元康帝当真同徐皇后存了真情实感在里头,韩宛如也不相信,一个男子会去拒绝了年轻貌美女子的表示,反而同那起子年老色衰的妇人相处甚欢!
也正是基于对于自己这起子想法的笃定,韩宛如这才极为爽快地应下了韩梧信的提议,只不过她还想着去抓着了韩梧信的把柄更好控制了这些。不过,由于韩梧信已经拒绝了她的请求,只怕于这一点而言,韩宛如的计划也不能够完成的合了自己全部心思了。
深宫春景本是于清冷之中透露出动人的美好,这才让文人骚客越发向往,从而以诗词加以吟咏称颂。不过,现下瞧了韩宛如这般算计,也不知该去叹息一声深宫的苦楚,还是该去同情了这些春中美景所托非人。
夜风吹动着韩宛如卧房窗外的枝杈,这般声响虽算不得惊天动地,却隐隐预示着即将发生于宫中的谋算。只不过这起子谋算究竟算计的是谁,又会将谁赚入彀中,只怕除了老天之外,再也无人能够尽数知悉!
是夜,京都奥良城的驿馆之中人影晃动,一个模糊的影子悄悄接近了扶然使团所住的院落。而当正在床榻上迷糊着的韩雯雅惊醒的时候,那个模糊的黑影早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床榻前,现下正盯着自己笑得有些放肆了去。
“你!你是什么人!怎敢擅自闯入扶然使团的下榻之所!”
虽说韩雯雅心中还是显得惊慌,就连言语中都表现出些许的颤抖,可她于外表而言,倒也算得上镇静的。也不知是韩雯雅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是故作镇静,不愿被这人瞧了笑话才是。
“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浑图鲁的弟子就在皇室之中,这就足够了!”
黑影并没有对韩雯雅采取了什么逼迫手段,听着这人的意思,更像是来到这里,给她汇报了情况之人。可韩雯雅心里头也分外清楚,眼前这人不管是身形还是声音,她都不曾有过些许的印象。
就在韩雯雅对于这人的身份有所怀疑的当口儿,那人自怀中翻出个小物什,只轻轻一抛便落入了韩雯雅的怀中。
“记得!浑图鲁的弟子就在皇室之中!”
只留下了这句话之后,这黑影倒也不再去做了其他,在韩雯雅还未回过神来的功夫儿,便已经离开了这间卧房。而待韩雯雅去瞧了自己怀中的那个物什的时候,她才算是明白来人似乎并没有存了什么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