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儿一脸茫然的模样看在眼中,即便阿菱不愿意女儿去涉及其中,可讲道理她毕竟是同凤舞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她身为元元的母亲,又怎么能不告知元元缘由呢?
此刻,阿菱不自觉地伸出手来理了理元元额前的碎发,甚是温柔地轻声向她解释着,“元元要记住,以后要叫姑姑知道吗?”
“姑姑?”听了娘亲的言语,元元继续歪着脑袋思考着什么,她接下来便伸手抓了抓自己头上的环髻,这才吭吭痴痴地学舌道:“姑姑是什么?是不是同琴姑娘娘一样?”
显然对于元元这个年岁的女娃娃来说,她并不可能理解了家人之间复杂的亲缘关系,再加上从前的凤箫就没有提起过凤舞之事,对于元元而言,这个称呼当然极为陌生。而元元也只能依着自己的猜测,说出了琴姑的名字,想着这个所谓的“姑姑”是不是同自己称呼的“琴姑娘娘”有着什么联系。
看着女儿一脸茫然的模样,阿菱虽说心里觉得可爱,却也是碍于当下的情状笑不出声来。她径直将元元抱在了怀中,甚是亲昵地亲亲了元元肉乎乎的小脸儿之后,这才同她解释着“姑姑”的含义。“元元,姑姑就是爹爹的妹妹,屋外的姐姐其实是爹爹的妹妹,所以,元元应该叫她什么啊?”
阿菱以极为温柔的语气启发着元元,希望她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认识到这一点,而阿菱则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儿,认真地倾听着女儿接下来的话语。
“那……那元元要叫她姑姑啊!这就是姑姑吗?”
总算是理清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元元十分费力地说出了这个称呼之后,这才冲着阿菱甜甜地笑了笑。而可以预见的是,身为母亲的阿菱当然甚是宽慰,她的一只手轻柔地在元元的小脸儿上掐了掐,这才开心地鼓励着自己的女儿。“对,元元真乖!以后要记得叫她姑姑!姑姑可是咱们的亲人,知道吗?”
“嗯!元元省得了!”
随着元元分外脆生的言语,屋内母女二人的对话也戛然而止,随之取代得则是屋外三人略显压抑的安慰之声。即便阿菱想要现下里出去看看情况,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怕外头的景象会吓到了女儿,她这才顿住了前进的脚步,只靠在了里间与外屋共用的墙壁处,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罢了!
与此同时,琴姑也在极力劝说着凤舞,希望她能够解开心中的心结,敞开心扉接纳了凤箫。身为昆仑一族的祭司,琴姑深知这一职位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不论这次的事情有多艰难,她都想要帮助凤舞接纳了曾经的亲人。因为她明白,如果让一个对于昆仑一族没有任何情感之人去接任了祭司,她不会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守护了这里,更不会以自己的情感去感化了天凤之神!
为了昆仑的未来,或者说为了凤舞的未来,她只能这么做,她也必须这么做!
“凤舞你一直都能够看透世间红尘本质,琴姑相信你突然成了这副模样,一定是因为你的心魔蒙蔽了双眼!”一边说着,琴姑一边以手轻轻拍着凤舞还在抖动的肩膀,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抚了她极为波动的情绪。当然在这期间,凤箫也没有一直冷眼旁观了一切,他虽说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举动,可内心之中还是希望得到这个堂妹的谅解,并一直希望能够从凤舞口中说出一声“堂兄”。
“再说,凤舞你合该清楚,当年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难不成你在昆仑生活,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吗?”说到此处,琴姑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凤箫,似乎有意再推了凤舞一把,想着能够帮助凤舞战胜了心中的那一抹执念。如此打算着的琴姑这才伸出手来,将凤箫一直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手舒展开来,进而将其同凤舞的一只手放在了一处,继续鼓励着凤舞。
“琴姑如此也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在昆仑你还是有着关心你的亲人,你须得清楚,一个人只有懂得爱人,才能赢得别人的爱!”
即便凤舞心里头清楚,琴姑口中所说的“爱”,并非情爱之类的范畴。可不知怎么的,她在听了琴姑这些话后,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已经独自离开了昆仑的韩时凤。也许就如同琴姑话中一般吧,韩时凤他纵然是懂得爱,却不会懂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其实每一次他对自己的承诺,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诱导,或者说是一种敷衍。只要自己能够做出了令他满意的行为,他就肯施舍自己一点点的温暖,让自己以为可以感动亦或者改变了他对自己的心思。
而今想来,凤舞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就如同琴姑之前所说的那般,凤箫这个兄长太过于无辜。自己当初都还不曾记得太多,那这个兄长呢?又怎么可能能够有什么能力去改变了当年的事情?再者说,现如今凤舞对于当初自称昆仑的那群杀害母亲与迦蓝之人已经存了怀疑,不仅仅是他们这群人的真实身份,就连他们究竟寻找娘亲与迦蓝的目的,她也已经逐渐有了动摇的迹象。
现下仔细回想一番,昆仑的族人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之事。在他们眼中火乃是极为神圣的存在,纵然想要处罚了逃离昆仑的外逃族人,也绝对不会以其心目中最为神圣的火来结束他们的生命。可当年那些人不仅逼迫他们交代着什么,更是最后以火烧屋,让自己的母亲与迦蓝都葬身于那场大火之中。这种事情,这种处理事情的方法,绝对不会是昆仑一族的族人所为,所以凤舞现下对于当年之事也是存了诸多计较的。即便眼下她并不能直接指正当年的凶手,可单凭着这一点凤舞就能够断定,杀害了母亲与迦蓝的恶人必定是想要让他们以为是昆仑所为,这才精心布置了这么个局面,让他们对于昆仑产生诸多误解才是。
许是因为琴姑的这番言语给了凤舞启迪,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感受到来自与手掌的温度,待其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手时,这才发现琴姑已经将她的手与凤箫的手放在了一处。而眼下让她感受到温度的不是旁的什么,正是凤箫那只充满温暖的大手,以及琴姑那只略带微凉感觉的手。
“琴姑……我……”
“不说了,咱们都不提了!凤……凤姑娘,其实我很感谢你能送了元元回来,啊!就是我女儿!”大抵上是害怕从凤舞的嘴里听到否认的言语,凤箫现下也不敢再去强求了什么,一听凤舞开口变得有些支吾,他就立刻开口解围,希望自己能够打破了眼下的这一抹尴尬氛围。
只不过当凤箫将这些话说出的时候,他却隐隐能够感觉到来自于凤舞方向的一抹眸光,这也让他心里头越发紧张了起来。虽说方才他在里间也已经同自己的妻子阿菱说过此事,可当时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确认。而眼下他不仅从琴姑的口中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且他都还来不及高兴,便得知自己这个消失了很久的妹妹,早就不愿意去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种忽然得到,却又再次失去的感受,让凤箫心中并不好受,这种滋味也许换做旁的什么事情他倒觉得无甚所谓,可一旦触及到自家亲人的事情上,凤箫这么个重视了宗族亲缘之人,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也正是因为心中的这般惧怕,这才致使凤箫在这一刻有了退缩的念头,这才脱口说出了这等退缩言论。
“呵呵,元元这孩子昨日就一直念叨,说碰见了个好心的大姐姐,她还挺喜欢的!我……我就想着该谢谢了你送她回来……不过不过……没想到她口中的姐姐竟然是你……”为了能够缓和了眼前的气氛,凤箫竟然表现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不住地重复着一些早就很明显的事实,那只被琴姑刻意放在了凤舞手上的那只大手,也因为心中的那份紧张而变得有些湿潮了起来。
就在凤箫心里头焦急,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了什么的时候,他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细碎的声音。
“堂哥……”
事情确实出乎了凤箫的意料,他没想到凤舞这个堂妹居然还能够认下了他,凤箫更没有想到的是,凤舞竟然还能够以如此平缓的语气去称呼了自己一句。在他自己看来,能够让凤舞如此喊出自己一声,不仅要消除了她对于多年前事情的怨念,更要试着去为凤音讨回一个说法才是。
大概是因为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凤箫一时竟没有反应,只这般呆愣地看着凤舞的方向,整个人都失去了应答的能力。就在他呆愣的时候,一旁的琴姑却是笑得顺心开怀,因为她能够从凤舞的那双眸子中看出来,只怕这个时候的凤舞已经将从前放下,已经能够敞开心扉去接受了凤箫这个得之不易的家人了!
“堂哥,我……我有些话想同琴姑说,你能不能……”
下一刻,凤舞便再次喊了凤箫一声,只不过其话中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可凤舞却并没有将话给说得太过于直白。她相信凤箫能够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也绝对不会做出驳了她颜面的事情才是,所以她才敢如此要求了凤箫,要求了她这个才认回来的堂兄罢了。
其实凤箫哪里听不出自家妹妹话中的意思呢?他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琴姑,这才笑眯眯地点头应了一声,继而转身进了里间,想要同自己的妻子分享了这份突然而至的喜悦。不过对于凤舞想要同琴姑言说的事情,他并没有过问太过的想法。说穿了,他虽说是凤舞的堂兄,可凤舞也有着自己的生活,她如今又是琴姑选定的继任者,对于昆仑一族的事务也不是他一个无甚职权的凤箫能够去干涉的不是吗?
就在凤箫快步走进了里间之后,凤舞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而以极为严肃的模样看着琴姑。“琴姑此举是为何事?”
并没有拐弯抹角地去打探了什么,凤舞见凤箫离开了屋中之后,便分外严肃地向着琴姑询问着。只不过这种询问倒是与质问有些许的不同,虽然脸面上甚是严肃,可言语中的氛围却并没太过于压抑,只是依着正常的语气与之提问罢了。
相较于凤舞的严肃,琴姑现下里倒是脸色逐渐变得缓和,甚至隐隐有和煦之态。她先是回眸看了一眼里间的位置,待确定了凤箫已然进入其中之后,这才甚为淡然地说到,“凤舞,人有了感情才能称之为人,若是连情感都损失了,那她又怎么可能会用心为事呢?”
“感情?我对晴儿……”反驳的话才说到这里,凤舞便下意识地止住了言语,她略思索了一阵儿这才打定了主意,将并没有说完的话说出口来。“晴儿就是凤灵的女儿!我对晴儿的感情不是旁人能够评价的,您……您又怎么能说我没有感情呢?”
“这说明你同那孩子感情很深吧?”
听了凤舞的话,琴姑突然这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不仅让凤舞感到意外,甚至她都有些不懂为何琴姑会突然同自己说起这些来。
将凤舞眼中的惊异收入眼底,琴姑只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这才拉着凤舞坐下,想要同她讲清楚祭司之事,以及三位长老一直讳莫如深的那件昆仑秘辛。
“凤舞,我知道你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要接任昆仑祭司,说到底就是为了凤灵的女儿对吧?”虽说琴姑现下是在以疑问的口气对凤舞问询着,可凤舞能够感受到,琴姑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笃定,或者她是在经过对于凤舞的观察之后,才会得出了这个结论的。
本想要反驳一两句的凤舞,这时候不过才想要张口反驳,却直接被琴姑抬手止住了动作。而接下来的时间,也不过是她呆呆坐在原处,听着琴姑继续自己方才的言语罢了。
“凤舞你合该清楚,身为昆仑祭司不仅是为了能够处理了族中大小事务,更重要的是要去保护了这些手无寸铁的族人!”
“其实三位长老一直在究竟,要不要告诉你族中的真相!既然你都已经起了疑心,那我也就不便再去隐瞒了什么。”言及至此,琴姑有意停顿了些许,她抬起眉眼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凤舞,似乎是在透过她看到多年之前的凤音一般。“昆仑祭司之所以要以天凤血脉为任,不仅是因为她是族人们的信仰,更是因为到了一定阶段,她要引天火降昆仑!”
也许在琴姑说出这些之前,凤舞也只能对于昆仑祭司之事有着隐约的猜测,可如今她才明白为何自己在前往灵焰的时候会有那么一股子不自然的感觉。这一切大抵上都是因为自己看过历任祭司的长明灯,而每隔了几代祭司之后,都会有一个年岁极轻的祭司殒命。现下想来,只怕这就是琴姑口中所谓的“引天火”吧!一旦真的“引天火”成功,只怕祭司本人的安全也不太可能得到保证,而这就一定是凤舞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的才是!
听到琴姑这么一说,凤舞的心中也掠过一丝计较,她微微皱了皱眉之后,这才甚是淡然地问了一句,“所以琴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任祭司会引天火,所以才会寻了凤舞回来?就……因为您不是天凤血脉,而我与晴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