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韩祈钟这么一威胁,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反抗欲望。当下她就美目一瞪,狠狠地剜了韩祈钟一眼,才毫不在意地说到,“好啊,若是二公子想要到韩老爷那儿告上一状,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话说到一半儿,凤舞的语气突然一转,“只不过,到时候韩老爷会不会认为二公子你搬弄是非,有意诋毁他人呢?”
从来不吃威胁这一套的凤舞,瞧着韩祈钟那副模样就心中不悦,索性就以言语顶了回去,若是想要威胁,那就互相威胁吧!
“呵呵,凤小姐,在下不过是关心自家妹妹,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了?”看着凤舞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气鼓鼓模样,韩祈钟难得觉得有趣,有意调侃了两句,想要看看凤舞接下来的反应。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举动与先前的作为可谓天差地别!
“关心?我来韩家这么多天了,还是头一次听说二公子会上赶着关心旁人的!别说你要关心晴……婷婷,你与她才见过几次?要担心也是我担心!”听韩祈钟的那一番辩解,凤舞不禁心中发笑,并且还直言指出了他素来个性,直接戳穿了他的这番谎言,丝毫没有给其留些颜面。
其实,凤舞的话不无道理。韩祈钟素来是个冷淡的性子,即使是对李氏也并不亲切,与韩梧信这个做父亲的关系也并不算和善。若是说别家的兄长对自家失散许久的妹妹多有关心,凤舞还多少能够接受。可若是这个兄长是韩祈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倘使韩祈钟会主动关心人,她宁可相信河灯能漂洋过海!
“呵呵,没想到在下在凤小姐心中的印象这么差?”难得韩祈钟在听了凤舞的论断之后没有气恼,还甚是幽默风趣地笑笑了事,竟还有心情加以调侃几分。这种不寻常的举动,看在凤舞眼中,使她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个男子心中别有意图!
凤舞并没有因为韩祈钟略带轻松地语气而又些许放松,反而有些担心起一直未回的依晴来。她很害怕与自己磨牙的韩祈钟是有目的而为之,也极为担心依晴的未回与韩祈钟脱不得干系。
也许是凤舞的情绪太过外露,一直言语嬉笑的韩祈钟脸色突然凝重了几分,直盯着凤舞的脸不发一语。
被韩祈钟这般瞧得实在不舒服,凤舞也想尽快摆脱了这么个麻烦,下意识地想直接转身回到清惠园中,不再去理会如此反常的韩祈钟。却不想,正当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被韩祈钟拦住了去路。
“二公子,你若是真的担心妹妹,那你去找啊!何苦要拦了我的去路呢?”实在是搞不懂、摸不透韩祈钟如此行事的缘由,凤舞的情绪早已经压制不住,再次被韩祈钟拦下的时候,这股子怨气直接就发泄了出来。借着这股怨气,凤舞说话的声音也渐有提高,声音也比先前严厉许多,哪里还有方才客客气气的样子?
“凤小姐,你都还没告知在下时凤是谁,我该去哪里寻?”伸手拦住了转身要走的凤舞的去路,韩祈钟说得十分正经,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可就是这样的方式,才让凤舞更觉得无语,一脸无奈地看着满脸认真模样的韩祈钟,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韩二公子,这和时凤是谁有关系吗?时凤是我家养的猫不行吗?”被韩祈钟这番无礼取闹搞得有些头疼,凤舞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一脸无辜地向他“坦白”着关于“时凤”的消息。只是,她在心中却默默对韩时凤说着抱歉,不过很快她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韩时凤那种对人爱答不理的人,和猫还真的有相似之处,自己大概也算不得扯谎了吧!
不再对韩祈钟多作理会,凤舞直接挥开了他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大步向着清惠园的院门处走。待进了大门口,凤舞也不管身后有没有跟着,直接将院门大力地合上,还顺手落了门栓。
“诶……”本还想追问凤舞几分的韩祈钟听到清惠园大门关闭的声音,只能无奈地望了眼大门,再次摸黑进了一旁的漪水园中。
不知过了多久,凤舞听着门外没了动静,这才敢透过大门上的缝隙,向外头张望了一下。直到她确定了门外没了旁人,这才悄悄地将大门再次打开,坐在院门处的石阶上等着依晴回来。
到底已经是初秋之时,夜里的风也渐渐硬了几分。凤舞身上还穿着白日里那套浅碧短衫和豆绿岚绚锦八幅锦绣玉兰花样儿的马面裙,在晚风中确实显得单薄了一些。坐在石阶上的她,只能尽可能地搓动着有些冰凉的双手,还时不时以搓热的掌心敷在自己的脸颊上。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耗光的时候,再次瞥见了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影。这次她了不敢再胡乱喊人,赶紧站起身来,想要亲自近前认清了身份再言语。可她的身体却在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双脚的冰冷险些稳不住身形。也幸好凤舞是靠着门框处坐着,在她将倒未倒的时候,直接就伸手撑在了院墙上,才避免了自己摔倒在地。
“谁?是凤舞姐吗?”由于凤舞发出的声响过大,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人影。人影听到声响后,先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再没及时得到回应的当下,快步向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赶来。直到快要抵达的时候才发现,那声响就是自清惠园的院门处发出的。
“凤舞姐你没事吧?刚刚听到声音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呢,真是吓死我了!”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依晴看清楚了院门处的人正是凤舞,当下就将那颗突然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就连语气也变得甚是轻快。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烦忧,凤舞一边伸手敲着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腿,一边嗔怪地看了依晴一眼。心道,你这小妮子如此没有良心,难道看不出我是在担心你夜深未归吗?
不过,凤舞倒是看得出,依晴今日似乎格外开心。可明明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还见这人一脸愁容的模样,就连方才带徐皇后回来的时候,也是满脸化不开的悲伤。怎么才一顿饭的功夫,这丫头就改变了这么多?难不成,是晚饭席间碰见了什么事情,还是碰到了什么人?
凤舞仔细观察着依晴的脸色,将她能想到的今日晚饭时可能见到的人物想了个遍,也无法断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还能让一副伤心模样的依晴转变的心态。
下一刻,韩祈钟那张阴沉似水的黑脸浮现在凤舞的脑海之中,难不成是他?这个念头刚刚在凤舞脑中闪过,就直接被她给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倘若真的是韩祈钟让依晴有了这番改变,依晴也该是同他一起回来才对,没得两个人还要分开往这边儿走的道理。况且,方才韩祈钟那番诡异的表现,也不像是他平常的作为,更不可能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才突然发生的改变。
在心中否定了韩祈钟这个答案之后,凤舞已经猜不出还有谁能让依晴有此改变了。既然猜不出来,索性她就直接问出口吧!并没再去胡乱猜测,凤舞收回捶打着双腿的手之后,才缓缓直起身子看向身边的依晴。
“说吧,因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有吗?没有啊!凤舞姐,外面儿冷,我们先进去吧!”一边搪塞着凤舞,依晴一边环住了凤舞的手臂,想要将凤舞拖进院中。只是她却没有料到,此时的凤舞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去,即便是顺着她的意思已经进了院子也是一样。
今日她晚归不说,还不肯老实交代去向。单这一条,凤舞就能够替韩时凤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个妹妹,哪里还用得着她再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直到进了屋子,凤舞才再次将视线对准依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想要追问出缘由。
“额……那凤舞姐,你会告诉我哥吗?”听着依晴小心翼翼地询问,凤舞就知道她已经动了心思,肯定是憋不住这个秘密的。不过告诉与否嘛,也要看自己的意思,只要不太失了分寸,她也不介意帮依晴瞒住韩时凤。
“那要看你交代多少咯!”坐在圆凳上的凤舞瞥了一眼依晴,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一般,那副有意刁难的模样,竟真的跟方才的韩祈钟有得一比。
没有得到凤舞准确回答,依晴也没有办法真的隐瞒了她去,抿了抿嘴唇之后就启口将原因说了出来。
“也没有什么啊,就是我想替她尽一尽孝,就跟他认了亲。方才将他送了回去,才回来的!”依晴言语之中并没有提及具体人的名姓,只是以一个简单的“他”(“她”)加以代替。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即便自己不说出名姓,依照凤舞对自己的了解,也能够猜到她所表达的意思。
“什么?”凤舞显然是没料到依晴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没有经过她与韩时凤的同意。她惊呼出声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大了些,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略捂住了嘴巴,想要尽量降低自己的音量。可出奇的凤舞并没有追问依晴这样做的理由,反而是在惊呼出声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就算是她不开口问依晴理由,凤舞也能够理解依晴的这番作为。说什么“替韩婷婷尽孝”?也许,在她心里真的是对于使用韩婷婷的身份有所感激,却也绝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去认了亲,替韩婷婷叫出那声“爹爹”。恐怕,依晴如此做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无处安放的情感吧!
“凤舞姐,你应该不会向哥哥告密吧?”依旧是嬉笑的模样,依晴此时就像是个年幼的孩童一般,蹦跳着靠近了凤舞,双手攀上了凤舞的臂膀,一边撒娇一边询问着她的想法。只是,依晴脸上一直都未消散的愉悦,是凤舞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
“不……不会的!已经很晚了,耳房那边的炉子上温着水,赶紧梳洗一下吧!”瞧着依晴满脸笑意的样子,凤舞实在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心情,犹豫着应下了她之后,就赶紧转移话题,催促着依晴到耳房中取了温水梳洗。
只是,在依晴迈着欢快的步子出了房门之后,凤舞眼中的烦忧不减反增。她有些害怕了,她怕依晴如今的模样是在刻意回避关于今天白日里的事情;她害怕依晴是想借着这件事情逃避现实;而她更害怕这样的依晴会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直到两人吹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之上准备入眠的时候,凤舞那颗悬着的心一直都没有彻底放松下来。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不算明亮的月光,看着依晴的睡颜出了神。
一夜无话,转眼已是天明。
昨日疯狂酗酒的云沐阳此时正躺在床上,连投射进屋中的阳光都没有办法让他从睡梦中清醒。而出奇的是,楚伯竟然没有让负责值夜的丫鬟去唤醒云沐阳。恐怕是因为心疼醉酒的他,才有意而为之的吧!
直到屋外的阳光直接穿过了床幔,投映在了云沐阳的脸上,他才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将让他甚为不舒服的阳光遮挡住几分。不多会儿,云沐阳就从沉睡中渐渐清醒,还未睁眼就已经感受到了头上微微透出的刺痛感觉。
下一刻,云沐阳已经翻身坐在了床榻上,双脚直接踏在了床下的紫檀鱼跃龙门脚踏之上,连靴子都未穿上。
听到了屋内的响动,门口守着的丫鬟才轻轻叩动了房门,轻声询问着,“王爷,可是已经起身了?”
屋内的云沐阳听到了声音,才起身走下脚踏,从床榻旁的屏风上取下了一件外衫。就在他即将要把外衫穿上的时候,才闻到了其上散发着醇厚的酒香。无奈之下,他只得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绛紫色川麟锦的外衫套在了身上,才吩咐门外的丫鬟可以准备净面用的物品了。
就在云沐阳将要梳洗好的时候,一个府中的仆人从门外匆匆进来,告知云沐阳府门处有一人求见,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哦?可知道是谁?”云沐阳端坐在圆凳上,一动不动地让丫鬟替他将头冠戴好,询问仆人时候的嗓音,因为昨日的酗酒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不识得,而且也没有将名帖递到门房处。府门处的侍卫曾经让他到门房处稍候,却也被他拒绝了。”仆人不敢有所隐瞒,将情况一五一十地介绍给云沐阳,之后就静候着他随后的吩咐。
“这倒是有趣,走吧!”说话的功夫,丫鬟已经将头冠戴好,云沐阳径直起身跨出了房间。而先前进来报信儿的仆人只能抬脚跟了上去,快赶了几步,总算是追上了云沐阳的步伐。二人几乎同时来到了府门处,当然那个一直候在门口的怪人此时也被云沐阳瞧出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