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夫妇俩本是担心姑奶奶才特地跑的这一趟,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自家小姐有了如意郎君的消息,连宿都未留,就连夜带着沈氏指派的几个年轻仆役回了沈宅张灯结彩。
  不到三日的功夫,沈氏内外皆红绸飘荡,外界议论纷纷,打听到新姑爷只是个大户人家的护卫时,不免有些痛心疾首。
  早知道沈家是这般不在乎身份地位之人,自己若是争取一番,如今怕已成了沈家的乘龙快婿了。
  当然沈碧落并不关心这些,对于嫁人之事,她秉承鸵鸟心态,不想不看不做就当没发生。
  只除了秦子墨每晚过来陪她用餐,提醒着她,还有几日,就要嫁他为妻,其他时间,连阿暮都不敢轻易提起,就怕戳了她的痛处,惹她发毛。
  盛一更不要说了,自沈氏找了媒婆与秦子墨那厮定了日子,他就似被蜜蜂蛰了刺,坐立不安,这日看到秦子墨遣人抬进来的聘礼,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挤出水,阿暮当即便将他赶了开去,眼不见为净。
  众人都沉寂在种类繁杂,工艺精巧的精致玩意中,更为两箱满当当,很是惹眼的财帛之物瞋目结舌,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护卫,哪来如此阔绰的底气。
  赵氏夫妇脸上还算端的住,没表示出特别的诧异,一双儿女,倒像是没见过世面般,在十余箱聘礼中上下蹿跳,沈氏呵斥了几次,才情非所愿的回到座上。
  沈碧落找了个空子,凑到赵乐康身边,“待会儿去我那儿一趟!”
  赵小少爷以为能得什么好东西,自然乐呵的点头,事后特地避开众人,去了一趟翠雨轩。
  “阿姐,我来了!”赵乐康喜色满面。
  “你随我来,有东西给你!”
  见沈碧落将他领往画房方向,赵乐康脸上更为得意。
  表姐那一幅幅画作腾空在他面前展开,这些都是他的了,真好。
  然事实是,沈碧落只将一册画本递给他,外层不知道用的什么动物皮子,摸着顺滑极了。
  看着他怪异失望的脸色,沈碧落笑了笑,“你打开看看!”
  赵乐康随意的掀开看了一眼,立马又合上了,心突突直跳,“阿姐,我还是个孩子!”
  “行了,三年前我就在你卧房搜到了,还孩子呢,你今年贵庚啊?”
  听她如此奚落,赵乐康耳根还是有些烧的,良久,还是微微掀开看了一眼,虽然都是男女苟且的画面,然画风却格外的新奇,姿态算得上十分优雅。
  男人金发碧眼,一副野性打扮,分明是个外族人,女人眼上即使蒙了浅纱,依旧能看出就是有美楼的蓝茵,赵乐康视线往下移了移,“子虚”二字映入眼中。
  “你,你.......”赵乐康指着她,词难达意,表情已非惊恐二字能够表达。
  沈碧落捡起从他手中滑落的册子,面色微淡,“将嘴合上!”
  若不是不能随身带着,她也不麻烦他了。
  手上就这套动作图压着,唐娘子是指望不上了,想丢了又舍不得,毕竟,她手中光着身子成画的,这个外邦人的相貌绝对排得上魁首。
  留在翠雨轩,万一被打扫的仆役发现,指不定要捅到沈氏那儿去;带回沈园,被福婶那个老古董搜着,只怕要了她的命,想来想去,赵小少爷是最佳人选。
  此时,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赵小少爷已从震惊脸变成迷弟脸,“阿姐,原来你就是子虚公子啊,请收下小弟的膝盖,小弟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打住!”沈碧落柳眉轻扬,“这个只是暂时寄存你这里!”
  “好的,好的!”赵乐康接过画册,脸灿如画。
  “他日,若是卖个好价钱,分你一半!”沈碧落金钱诱惑。
  “好的,好的!”赵乐康将册子抱在怀中,点头如小鸡啄米。
  “千万不能让姑父、姑姑发现!”沈碧落再三叮嘱。
  “好的,好的!”赵乐康笑得像个傻子。
  “我刚刚说什么了,你复述一遍!”沈碧落眼中疑虑尽现,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赵乐康拍拍胸脯,保证道,“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
  子虚公子哎,传闻中的春/宫图大神,莫说是手稿原作,就算是临摹画册,也被叫出了天价。
  他们一个同窗曾从家中姨娘处偷了一本出来,他们几个当时看了,满口叫绝,除了动作精彩,剧情火辣之外,着实是因为画工精良,他当时还道,这人若是画景,只怕功力与自家阿姐不分伯仲,没想到竟是一人。
  赵乐康细细瞧去,只没想到,眼前窈窕淑女,却原来也这般污。
  上次在有美楼碰到,他只以为她与花魁娘子交好,有个诉说情绪的地方甚好,如今想来,只怕是熬夜发挥去了。
  一时心中落差,赵乐康喜忧参半,贵公子仪态有些崩裂。
  “你回去好好收着,若是被发现了,小心......”沈碧落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放心,放心!”被发现了,只怕第一个要灭他的就是他老母。
  ······
  很快就到了婚期这天,沈氏坚持走个过场,让她从扬州府出发,绕城一圈,然后才回的沈园。
  沈碧落半夜就被喊了起来,整个人一天都是懵圈的,如提线木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梳头,化妆,上花轿,拜堂。
  当然,拜的是父母祖宗的牌位,秦子墨最后牵着她的手,微拜了赵氏夫妇方向,她蒙了红纱,看不清,耳边倒似听到了赵卿远轻轻劝慰的声音,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送入了新房。
  看着众人拥簇两位新人离去的背影,沈氏眼中星光破碎,神色微显凄茫。
  赵卿远半拥住她,悉心安慰,“今日是大好日子,开心些!”
  沈氏用绣帕擦拭眼角,声音低哑,“我这样待她,来日只怕是无颜见哥嫂的!”
  “陈王乃重诺之人,他应了的事,必能做好!”他看着发妻,脸色越发柔软,“碧落这孩子是有福之人,她会把日子经营好的!”
  “可是,我担心,她知道真相,心里只怕会恨的!”沈氏仍惶惶不安,此时堂室内留下的几人已投来侧目之光。
  赵卿远远远朝几人点头示意,拥着沈氏离开,“碧落此次对赵家的大恩,我会记一辈子的!”
  他顿了顿,道,“我信她是个好孩子!”
  沈氏也知今儿这个日子,实在不适合哭哭啼啼,只能收住哭势,由丈夫牵往沈园隐蔽之处。
  ······
  秦沈两人由年轻一辈儿的拥簇进了新房,众人好一番热闹后才放过他俩,退了出去。
  秦子墨本欲留下陪她,却被折返的赵乐康拉走,“姐夫,我阿姐又跑不了,你不要守着,外面还等着你敬酒呢!”
  今日秦子墨一身大红喜服,加之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瞧着竟没了往日的寒意,赵乐康未免大胆了些,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秦子墨皱眉看了一眼赵乐康,也未出口阻止,只朝沈碧落方向轻语一句,“我马上回来!
  沈碧落还未回应,人已被拉着跨过门槛。
  “主子,你一天没进食了,我拿东西给你吃?”阿暮贴耳问道。
  姑奶奶说合卺酒前千万不要给她吃东西,她才管不了那些,只知道主子一天没吃,估计饿的狠了。
  沈碧落摇了摇头,凤冠上珠翠叮啷作响。她紧张的都快胃痉挛了,哪还有胃口。
  刚刚被他搀扶住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热,直到此时,她才深深有了已经嫁为人妇的感触。
  今日之后,她将不再是一人,但愿这人视她如珍宝,细心珍藏。
  可是,今日,该怎么过呢!
  她非扭捏古人,但,两世贞洁之身,就这般交给一个相识不过数月之人,她心中仍有彷徨。
  可都已经嫁了,此时再生这般抗拒,是不是有些作的过分了!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由人从外打开,沈碧落心提到嗓子眼。
  “师父!”一声软糯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