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里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三人立即警觉起来。
  过了一会儿,几只小鬼便出现在门前,一边开着门锁一边看着他们。
  其中一鬼道:“将军有令,命我们几个请你们前往府中一叙,自你们到来,将军可恭候多时了。各位可是仙家,恕我们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了,还请勿怪呀。”
  那鬼语气虽说客气,脸上却渗着一丝笑意,眼神狡黠,分明是在嘲笑挖苦。
  他说完这话,也再忍不住,顾不得装装样子,直接哈哈大笑出来。
  另一只鬼道:“瞧瞧你说的这话,惯会唬人的,仙界讲究规矩,你这样话里有话,可是失仪,他们该说我们鬼界不懂规矩了,哈哈哈。”
  两只小鬼闹在一起,其余的也跟着笑着起哄。
  花苡抬抬眼皮,看着他们一头黑线,扶了扶额,心上隐隐有股火气作怪。
  “我说你们几位死鬼,待在白无伤身边久了,说些话还得弯弯绕绕、暗损几句,净学会他那一套了!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啊?怕我们一生气,摘了你们的死鬼头么?”
  那鬼一听也笑不出来了,争着踹开牢门,便涌了进来。
  最前头那只趾高气昂在花苡面前一站,目光自上而下睨视,一副高傲的姿态。
  “不过是即将上路的死囚,如此跋扈!你以为将军召你们干什么,还不是叫你们前去送命啊!死到临头嘴还如此硬,是个有骨气的,只是不知道上了祭台,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那鬼双手一伸,抓在花苡肩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花苡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许久过去,身上的力气半点也没恢复。
  他伸手抓来,她却不能及时躲开,鬼爪钳制双肩,将她悬在空中。
  “阿苡!”
  白孑和白决很快围了过来,却在半道被其余小鬼拦住,一鬼控制一条手臂,将他们生生钳制在原地,再也挣不走。
  花苡双手拽住他的手掌,试图将它们从她肩上拿下,但力气太小,她办不到。
  “白无伤给我们下什么药了,为什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你们打不过我们,就只会耍手段了么?鬼界原来已经如此卑鄙不堪!自诩是六界第二大界,敢与仙界叫嚣,却原来连个光明正大的招数都使不出来,叫人不齿!”
  “瞎说什么,将军好心救了你们,用咒术将蛊虫杀死,才让你们苟活至今的,这几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至于无力么,那不过是软筋散生效了罢,将军如此做,也只是不想献祭的时候多生事端,封住灵力,你们才能好好配合,怎就不齿了?你们仙界就多高明、多光明正大么?我还瞧不上呢!”
  “就是就是!”另一只鬼道:“他仙君的手也没多干净,你们也只不过是他的棋子,拼死卖命,却蒙在鼓里,不知道他是个多狡诈的人,你们才可笑!”
  那鬼将花苡放下,迅速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她身子一转,两只手交叉背在身后,被那鬼牢牢抓住。
  “我不与你争,即刻便要死了,还争个什么东西?将军等着要你们呢,我们可不敢耽搁,即刻上路吧,你们可别想挣扎,到时候痛的可是你们自己!”
  那鬼偏了偏头,指向牢门,其余小鬼便会意,押着他们出了牢房,沿着廊道向白庭狱的大门走去。
  廊道隐在黑暗中,只有两侧牢房里的光火微微照亮了路面。
  越往外走,空气中的恶臭味道便也越重,廊道两侧少不了尸骸白骨随意撒在地上,大量蛆虫一团团围聚,踩在脚下也要爆裂成汁水。
  花苡一阵犯呕,气味刺激着鼻腔,直逼得她想开口骂人,但也只能暂时屏住呼吸,不想多吸入一口。
  不时踢到一两根白骨,踩到几块软肉,花苡起初还厌弃得很,但踩得多了,也渐渐麻木下去。
  只是心里怨怪,他们也不知道收拾收拾,鬼果然都是不爱干净的!
  一只小鬼将大狱的正门打开,一片夜色便融了进来,与牢内相比,着实亮了许多。
  不是因为天时好白月高悬,只是远处天边十余颗星子银光闪耀,将全城都照亮许多。
  花苡憋在暗处几日,终于见到些光,心情不免舒畅了些,但也同时埋怨起白无伤来,这鬼心肠歹毒、坏事做尽,厌人得很,还偏又是只省油的鬼,连在牢内添些光亮也舍不得,扣扣搜搜,小气得很。
  花苡暗翻一个白眼,暗骂他数声。
  城主府于白庭狱几里之外,小鬼羁押着他们穿过长街,不多时便也到了府外。
  府内灯火通明,一座木塔高出大殿数丈,倒是惹眼。
  花苡视线不自觉就被它引了上去,抬头只见那木塔顶上是约莫一丈的站台,几杆长旗插在其上,旗面画着奇怪的图案,倒像是排开的旗阵。
  小鬼将他们带入府内,白无伤正站在殿外的石阶上乜眼睨视着他们,一手摇着逸羽扇,神情悠闲。
  他们被押着带到白无伤面前,小鬼突然一踢他们小腿,让他们跪在地上。
  小鬼力大,他们一时挣脱不了,直气得血气上头,脸颊泛红。
  花苡道:“白无伤,你又想做什么?你那么有本事,还下什么药啊,你不是怕了吧,连我都不敢打了是吗?亏你还是个鬼将军,如此胆小像个什么样子?赶紧回家找娘亲喝奶去吧,别出来丢人现眼啊!”
  白无伤脸色顿时冷肃下来,摇扇的手臂一顿,眸子也深了些许。
  “花苡,你果然倔得很啊!每回到了要命的关头,你都还能如此嚣张跋扈,我着实佩服!也不知道是该说你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死鸭子嘴硬,你看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好不好?你的命都在我的手中,你拿什么嚣张啊?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呸,不要以为你抓了我们,便可以为所欲为,邪不胜正,你注定是败的一方,注定万劫不复!你等着吧,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们,他日必定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别说我们都还活着,就是死了,也要化成厉鬼索你的命!”
  白决狠狠瞪着他,想到近日所受之苦,想到哥哥中了蛊毒被折磨的样子,想到暗牢里他身体虚弱也要护着他的样子,他便一阵心疼。
  难压怒火,火焰直要从眼眸中燃烧起来,他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白无伤嗤笑一声,勾了勾嘴角,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石阶,来到他的面前。
  他弯下身子,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你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是么?死到临头,还妄想有人会来救你么?可是谁还能来救你啊,你的父君么?哈哈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此时正在西境王宫忙着结阵炼尸呢,哪有工夫赶来救你啊?
  说起你的父君,上回在芙安城我便透露过一句,道他与平城案关系密切,只是你们却还不知道,他背着你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那我今天就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其实平城灭城的帮凶,也有他的一份!”
  白无伤五指紧箍着他的下颌,将他的嘴部都掐得变形。
  白决表情狰狞,眼睛的血丝似乎都要渗出血来,将眼球胀得通红。
  白无伤一脸笑意深沉,眼睛微弯,眼眸却愈加深邃起来,好像一个黑洞,要将他吞噬进去。
  “步遥是从他手中取得凡尘令,才破了仙凡交界处的结界,才能潜入凡界弄来活人的。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将凡尘令借给他呢?不过是想借他的手得到一些东西罢了,至于这东西——便是千具凡人死尸!
  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他要此作甚吧?那死尸被他藏了起来,原是要炼化的。不仅如此,月霓城、芙安城,乃至蓝城,他都插了一手,从我和青无妖手中拿了些东西去。
  你以为我们为何要给他?因为他早先便和鬼君通融,鬼君给他东西作为交换,他才肯借凡尘令与步遥的。想知道交易的东西是什么么?哈哈,便是一千具月霓城的仙尸,一千具芙安城的妖尸,还有一千只蓝城的死魂!”
  白无伤的笑声听得骇人,白孑和白决如被刺穿心脏,一阵心疼。
  他们的大脑突然间好生混沌,白无伤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脑海里重复说着,将他们即刻都吓得傻了。
  白孑拼了命地摇头,眼角挂上了水珠,几乎是咆哮着冲白无伤怒吼:“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白无伤,这一定又是你的奸计!你休要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你休要诓骗我们!我不会信你的!这不可能!!”
  白决被他掐着脸颊两侧的骨头,呜呜咽咽说不清字,但他的眼泪却滴落在白无伤的手背。
  白无伤兀自嘲笑一声,视线转向白孑,“诓你?你说我说这些话就为了诓你么?你若不信,有命从我这离开的话,就去你西境王宫后面的假山看看,看看那假山下的地道里都藏着些什么!
  从你们记事起,你们父君便不许你们接近那处,可有此事?实话告诉你们吧,假山之下是个巨大的密室,那几千具尸体便藏在里面!你们的父君便是要在那里用秘术炼制尸体啊!”
  白孑一下子愣在原地,双眼怔怔无神。王宫之内确有处假山,地下也确有条通道,小时候父君便道那是禁地,从不让他们靠近那片,却原来是因为里面藏着东西么?
  那地道自他们出生便有,数百年间一直是禁地所在,父君的秘密,除了尸体,还会有些什么么……
  花苡也陷入回忆当中。那日在西境王宫醒来之后,她跃上屋顶,无意瞧见一蓝衣女子鬼鬼祟祟避着什么人,进了宫中的假山后面,便消失了。
  她追了上去,瞧见假山下的密道,便走了进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冲了出来,她才会飞出好远,以至于找不到寝殿误入白孑寝殿的……
  那假山之下的地道……
  花苡脑袋也一阵混乱,假山之下果然藏着秘密么?
  果真如他所言,西境境君其实也是鬼君的帮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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