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上的礼裙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制成的,既有着缎面的光滑柔亮,又带着丝绸的垂顺柔软,裙摆不时有金色的流光闪现而过,明明并未点缀各种华丽夸张的宝石和层层叠叠的蕾丝边,却让人觉得十分精致高雅,尤其在少女曼妙有致,近乎完美的身形衬托下,越发让人惊艳。
  少女的身上也并未佩戴时下最流行的高耸假发和装饰着鸵鸟毛的帽子,一头丝绸般柔顺的淡金色微卷长发盘成了一个复古精致的发型,就连贵族女性最喜欢用来衬托自己的宝石、玛瑙、水晶、戒指、羽毛等之类的饰物都没有,身上唯二的饰物只有一条珍珠项链和一对小巧莹润的猫眼石耳环。
  对于贵族女性而言,各种社交宴会就是展示她们魅力和美貌的舞台,为了让自己成为最出彩的那一位,通常她们都会用各种美丽繁复的礼裙和珍贵华丽的首饰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乍一看去确实很显眼,但若是细看就会觉得有些俗不可耐。
  真正的美人可不是靠这些外来物装饰起来的,无论是漂亮的裙子还是美丽的首饰都是为了衬托主人的气质和美貌,若是喧宾夺主反而会让自己变得黯然失色。
  而且光靠美貌和脸蛋去取悦男人,其实反而是最低级的那一种,美貌只是一种基础,女人真正的美丽,应该是靠眼神、气质、举止、谈吐、仪态和修养等多个方面表现出来的,就好比一部分女性或许容貌不够精致漂亮,但她得体优雅的气质和姿态却能让她的整体美貌提升好几个档位。
  而那些认为自己长得美就可以轻易获得男人的爱慕的美丽女性,其实是非常天真又愚蠢的,空有美貌却不懂得利用,就像一个漂亮的花瓶,打碎了之后,内在空洞又乏味,若是一时赏玩下还可以,等新鲜感一过去,就很快会厌腻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人。
  而这位少女虽然装扮简洁了一点,身上的衣物和饰品却并未让她看起来寒酸朴素,反而将她本身的优点都很好的衬托了出来。
  尽管尚未看到她的容貌,却已经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了。
  而当少女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令人屏息的精致绝艳的脸庞时,四周的声响都不由自主的静谧了下来。
  红发少年见此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走到少女面前,用自己高挑挺拔的体型挡住了那些或痴迷震撼或惊艳贪婪的垂涎眼神。
  “你还想在这里站多久?就这么喜欢被这些恶心的眼神盯着看?”
  少年阴阳怪气的冷嘲令伊妮德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她丝毫不在意他的恶劣语气,直接伸出一只手挽住了亚伯的手臂,在他的身躯蓦然僵硬的反应中,温柔的低语道:“小混/蛋,今天可就靠你保护妈妈了哦。”
  尽管说着这样话语,但少女的语气却让人升不起一丝怒意,反而让人觉得她在撒娇调情一样。
  “你、你这个女人……脸皮真厚!”
  “我脸皮厚不厚,你来摸摸不就知道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哎呀,你现在不就见识到了吗?”
  “……”
  “好啦,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不过等会可能还真的需要你配合……”
  “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做!”
  “真乖。”
  “谁让你摸我头了!”
  “嗯……因为突然发觉你好像有点可爱。”
  “……你找死吗?”
  就在两人表明上和谐共处,暗地里却你来我往的斗嘴时,很快就走到了举办宴会的前厅里,由于被身旁个子高挑修长的红发少年挡住了身影,所以暂时还没什么人注意到伊妮德。
  前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贵族,大部分都在热络的互相畅聊着,没怎么关注着周围,毕竟里宴会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由于随行的家族骑士都要提前换好装备武器,准备参与宴会开场前,由各个贵族的家族骑士集合而成,类似古罗马角斗士的比赛,也好让贵族们助助兴的观赏性娱乐活动,因此身为家族骑士的钴兰并未一同随行,而是在抵达塞德里克城堡时,就提前从另一条道路前往城堡后方的训练场了。
  伊妮德本想去城堡后方的训练场里找到钴兰和他交代一点事情,耳畔却忽然听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
  “听说那位普里斯特莱公爵夫人也会前来参与这次宴会呢。”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塞德里克侯爵大人会邀请普里斯特莱公爵府的人。”
  “不知道这位普里斯特莱公爵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对了,克莱拉,你之前不是和你的丈夫一起去过普里斯特莱公爵府吗,这位夫人性格如何?”
  “哼,别说了,我都快被那个无礼又蛮横的乡下女人给气死了,我们家埃尔顿被那个恶名昭彰的普里斯特莱二少爷亚伯·普里斯特莱打断了一条腿,我和斐南登带着受伤的埃尔顿上门想要讨个公道,结果那位夫人不仅不肯认错,还对我们恶言相向,无比恶毒的让她的继子打断埃尔顿的另一条腿,甚至还让仆人把我们赶出了公爵府!”
  “天啊,这位公爵夫人居然这么狠毒又无情。”
  “可怜的克莱拉,你家的埃尔顿现在可还好吗?”
  “欸,我怎么听说前不久普里斯特莱公爵夫人惩罚了亚伯少爷的乳母,两人的关系彻底闹僵了,而且那位二少爷脾气古怪又爱惹事,那位夫人为什么要替他出头呢?”
  “呵呵,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原先这位公爵夫人订下的婚约人选其实是普里斯特莱的二公子,只是普里斯特莱老公爵强行插手,公爵大人才不得不迎娶了这个女人,而且我亲眼见到那位公爵夫人和二公子关系十分亲密,可不像是正常的母子,加上公爵大人在新婚时就弃她而去,想来是这位年轻的公爵夫人耐不住寂寞……”
  听到这里,伊妮德松开挽住亚伯手臂的手,没有去在意红发少年一脸震惊愕然的呆滞表情,她走到附近一位手中端举着一杯盛了大半红酒高脚酒杯的贵妇人面前,面带笑容的礼貌询问道:“这位夫人,请问能暂时借用下您的酒杯吗?”
  贵妇人愣了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感谢您的慷慨。”
  伊妮德温柔的道了声谢,然后从贵妇人手中接过酒杯,朝着背对着她的克莱拉走去。
  克莱拉并未发觉她的靠近,所以当伊妮德走到她的身后,抬手将酒杯中盛着的酒液从她的头顶浇灌下去之后。
  顶着一头湿淋淋红色酒液的克莱拉愣了好一会儿,才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
  .
  第23章
  在这个类似中世纪背景的世界里, 除了一些少数民族和游牧民族外,大多数国家都是君主立宪制的管理模式,除了掌控至高权力的皇帝, 按照阶梯制度逐一往下便是亲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骑士、乡绅、平民和奴隶。
  每个等级都有森严谨慎的规定和限制, 譬如只有骑士以上的等阶才能被允许拥有私人的领土和家族骑士, 若是这个阶级以下的人触犯了宪法豢养私兵或者私下购买领土,是会被以谋逆罪名处于绞刑的。
  男爵和骑士之间是一条跨越极大的分水岭,除非在战场上立下卓越的功劳, 或者对皇室有巨大的贡献,否则没有身份背景的骑士和平民想要成为贵族是极为困难的。
  但也会有一些因为贫穷和无能走向衰亡的没落贵族, 会偷偷私底下贩卖自己的爵位给一些富有的商人, 换取大笔的金钱继续维持自己骄奢淫逸的奢侈日子,虽然这种违/法行为被抓到后是会坐牢的, 但是习惯了奢华阔绰的没落贵族们还是会铤而走险。
  原本帝国是严厉禁止贵族们私下贩卖爵位的, 但是自从英格列的上一任皇帝奥列弗九世继位后,由于他带头挥霍无度, 铺张浪费,贵族们也跟风变得穷奢极侈起来, 于是整个贵族阶层变得越来越腐败荒/淫, 因为过度超前透支消费, 很多贵族后来都沦落到不得不靠典卖家中的收藏品和古董饰品勉强维持自己的体面, 于是私底下贩卖爵位的贵族也越来越多, 奥列弗九世在任期间, 冒出了一大批陌生面孔, 拥有大量财物的暴发户新贵族,帝国监察署的大部分官员也被金钱收买,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作看不见。
  伊妮德的便宜父亲斐南登就是依靠私下购买爵位,才从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画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男爵,当然以他的财力肯定不够买下一个贵族爵位,八成是那位侯爵府的小姐出钱给他买的。
  尽管男爵在贵族阶级中处于最下等的地位,但对于普通的平民而言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这也怪不得他会抛弃伊妮德的妈妈,选择了一个嫁过人还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的寡妇。
  不过这种花钱买到爵位的贵族,都有一些很统一的特征。
  每一名贵族从小就会接受各种礼仪修养的教导,即便这个人内心再怎么恶毒下流,外表和言行举止却依旧会保持贵族的优雅仪态,受到惊吓也不会大声哭喊嚎叫,吃东西永远都慢条斯理,不像那些暴花户贵族一样狼吞虎咽,哪怕受到了侮/辱,也不会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所以被伊妮德浇了一杯酒水的克莱拉在尖叫一声后,便快速的止住了声,生怕自己方才的一时失态引起他贵族的嘲笑。
  她愤怒的涨红了脸,但在转过身后看到面带微笑的少女,眼中的熊熊怒火顿时化为了心虚和忐忑。
  毕竟克莱拉再怎么愚蠢,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下等男爵的夫人,伊妮德无论出身如何,她也是一名尊贵的公爵夫人,若不是克莱拉有塞德里克侯爵这个大腿撑腰,她可能连跟伊妮德搭话都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普里斯特莱夫人,您方才是不小心泼到我了吗?”克莱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干巴巴的道。
  “不,我是故意的。”
  少女语气温柔,面带笑容,完全看不出刚才做出了泼人酒水的粗鲁行为。
  “那、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没有得罪您,就算您是一位公爵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凌/辱我,也未免太过分了吧……”女人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她这样一哭,顿时震惊在少女惊人美貌中的众人回过神来。
  有些距离远的客人并未听清楚两人的对话,见少女如此年轻美貌,面孔又很陌生,纷纷以为她是某个男性贵族带来的情人,加上克莱拉现在看上去如此狼狈可怜,便下意识的认为是少女正在欺负这位可怜的男爵夫人。
  由于之前克莱拉的尖叫声吸引了前厅内的客人,所以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两人拉了过来,于是其他人纷纷带着指责和不赞同的眼神望着伊妮德,甚至觉得这名长相美艳绝伦的金发少女实在是恶劣野蛮至极。
  “这位夫人可真倒霉。”
  “那名少女是谁的情人?怎么这般粗鲁。”
  “可惜了这样的美人……”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被指责的少女却半分愧疚惊慌都未露出,甚至还用手中的羽扇优雅的掩着唇,仿佛看跳梁小丑一样玩味的凝视着哭的可怜兮兮的克莱拉。
  “克莱拉夫人,不得不夸赞您一句,您这熟稔的演技,完全可以碾压英格列如今最受欢迎的歌舞剧演员了,没关系,你慢慢哭,我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哭够了,我们再来谈谈刚才您向其他人虚假捏造的恶毒谣言如何?”伊妮德亲切温和的笑道。
  见少女这般自信沉稳,加上克莱拉脸上掩不住的心虚之色,之前和克莱拉交谈的几位夫人也并不蠢,很快意识到了一些猫腻。
  “普里斯特莱夫人,我很抱歉方才盲目的信任了克莱拉夫人的一面之词,能否请您告知下我们事情的真相。”其中一位穿着淡黄/色宫廷礼裙的贵族夫人礼貌的询问道。
  伊妮德转眸看去,却不禁怔愣住了。
  “普里斯特莱夫人,您为何一直看着我,是我的衣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那名贵族夫人有些紧张的问道。
  “抱歉,夫人,因为您长得有点像我的母亲,所以就忍不住……”少女低垂着漂亮精致的眉眼,神色难掩失落和哀伤。
  伊妮德本就长得美,如此露出这般我见犹怜的柔弱表情,瞬间就淡化了方才她给人留下的蛮横形象,来宾们也下意识的觉得或许刚才事出有因,少女过于气愤才做出那般失礼的行为。
  贵族夫人见伊妮德的年龄看上去比她的女儿还要更加稚嫩年幼一点,又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公爵夫人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些女性的天性的柔软共情心理和母爱,便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道:“普里斯特莱夫人,请不要伤心,我相信您的母亲一定在某个地方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您的。”
  “夫人,谢谢您的安慰。”
  伊妮德对着这位好心的贵族夫人抿唇一笑,然后转向了克莱拉。
  “克莱拉夫人,关于您方才散播的谣言,您是希望自己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还是等我把所有证据摆在您面前才肯低头呢。”
  “普里斯特莱夫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不能仗着自己的公爵夫人身份,就这样蛮不讲理的凌/辱压迫我。”克莱拉语声哽咽的道。
  伊妮德挑了下眉,笑吟吟的道:“克莱拉夫人,你可不要乱说,我现在不是正在和您讲道理吗?”
  随后她又温柔的道:“既然您方才和其他夫人说我家亚伯打断了埃尔顿公子的腿,不如您现在把埃尔顿公子叫过来,或者我们一起去贵府看往埃尔顿公子,若是他真的被亚伯打断了一条腿,我不仅让亚伯赔他一条腿,还会亲自给您道歉赔礼,甚至方才泼您的一杯酒水,您也可以一百倍的泼回来,事后我绝不追究您的责任如何?”
  似乎没料到少女会这般直接果断,克莱拉直接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我家亚伯明明就很听话乖巧,贵府的埃尔顿公子却三番两次的在外面败坏玷污他的名声,之前在课堂上与埃尔顿公子发生争执也是因为贵公子侮辱了普里斯特莱的名誉,才愤然不平的想要维护家族,结果埃尔顿公子欺负我家亚伯老实,故意装成断了腿,您还和您的丈夫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咄咄逼人,若不是普里斯特莱府的骑士意外发现了埃尔顿公子装腿伤的事实,你们几人才不甘心的离去,而且我们根本就没有赶走您,是你们自己理亏才灰溜溜的逃走的,这一点我相信住在普里斯特莱公爵府附近的人们都能够作证。”
  在听到少女说他乖巧老实时 ,一旁的红发少年露出一副‘这个女人真的是在说我吗’的迷茫困惑表情。
  伊妮德才懒得理会他,演戏嘛,谁不会呢,尤其她长着这样一副柔弱美丽的外表,不好好利用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少女咬了咬唇,像是难掩愤怒,微红着眼眶颤声质问道:“可您不但不知悔改,还继续变本加厉在外继续捏造我们母子的流言蜚语,难道您是认为公爵大人为了守护英格列的子民,常年不在帝都,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了吗?”
  伊妮德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指出了清晰的事件经过和证人,加上她又拉出了法诺安·普里斯特莱这座冷冰冰的靠山,在克莱拉苍白无力的辩驳中,瞬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毕竟克莱拉说了这么多,一点实际的证据都没有,面对少女的质问也说不出合理的反驳,两者对比下,众人自然更愿意相信伊妮德的说辞。
  这下他们看克莱拉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嘲弄鄙夷。
  “原来是克莱拉夫人在说谎啊。”
  “怪不得普里斯特莱夫人这么愤怒,换成是我听到有人在其他人面前这样败坏我的名誉,我肯定也会忍不住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可怜的普里斯特莱夫人,她的祖父可是英格列曾经的英雄洛克菲勒公爵啊,年纪轻轻就嫁给了那位可怕的公爵,新婚之夜还被他冷落,如今还被外人毁坏名声,欸,真是一位命途坎坷的不幸美人。”
  周围的舆论瞬间就颠倒了过来。
  “普里斯特莱夫人!您、您怎么能说谎呢!亚伯少爷明明就是个嚣张顽劣的纨绔子弟,仗着普里斯特莱公爵府的庇护到处惹是生非,这一点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有所耳闻,我家埃尔顿平日里也是被他欺负惨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这也不能怪他啊!”
  克莱拉也不是笨蛋,在意识到伊妮德其他无法反驳的言辞后,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只要少女无法解释这一点,那么她就还有借此翻身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