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上。
  大妖们惊惶后退。
  “你不是被缚灵丝绑着吗?怎么可能挣脱?”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如此心狠手辣,生生剥出妖丹,你就不怕业障吗?”
  容祁懒得跟这群人废话,用最快的速度收割他们的性命。
  “你到底是……”谁。
  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问出来,就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干脆利落地杀完所有大妖,很快,就只剩项安一个。
  项安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被钉在原地,看着眼前如同噩梦一样的场景。
  遍地都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在容祁的有意为之下,鲜红的血几乎淌成了一条小溪。
  那么多妖族高手,有的都已经幻化出了妖身,竟还是没有争取到逃脱的机会。
  项安脸色灰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已经完全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此时才终于知道,那人为什么再三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对容祁下手了。
  可他知道得太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这么多年的谋划,就这么轻易地,毁在了一个看似瘦弱单薄的少年手里。
  杀完人,容祁安静站在不远处,缓缓闭上眼,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睫影。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杀人了,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叫嚣。
  只可惜,不能把这些妖的尸体收进万魔窟,好好收藏。
  平复完因为兴奋而加速的心跳和呼吸,容祁眼睫颤了颤,重新睁开眼,眸底漆黑一片。
  他缓缓转头,视线看向唯一的幸存者。
  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项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最为阴毒的蛇盯上,黏腻和恐惧感立刻攀至心尖,遍体生寒。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狼狈地跌进身后的椅子中,满心恐惧后悔。
  项安绝望地抬起手,凝聚出妖力,却不是朝着容祁,而是朝着自己的眉心。
  他正准备提前了结自己的性命,攻击却被容祁拦下。
  容祁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浓浓的血腥气袭来。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项安,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有些疑惑。
  “你身上竟有魔气。”嗓音冰寒。
  容祁伸出染了血的手,悬在项安额前。
  项安气喘如牛,正欲反抗,却忽然瞪大眼睛,失去了意识。
  容祁施展搜魂术,快速搜寻着他的记忆。
  原来如此。
  不久前,项安节节败退时,刚逃出魔域的羊士助他逃脱追杀。
  浑身藏在黑袍中的人拿出一枚赤色丹丸,交给项安:“只要你想办法在那个猫妖在场时,燃烧这枚丹丸,我就可以帮你坐上妖王之位。”
  项安并未直接接下,防备说道:“这是什么?”
  “这你不必管。你放心,丹丸燃烧时无色无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你确定能帮我坐上妖王之位?你有什么本钱说这句话?”
  羊士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邪魔珠。
  羊士满意地看到项安脸色骤变,笑道:“这样东西,够了吗?”
  有邪魔珠在手,羊士想要多少高手,就能培养出多少高手。
  项安接下他手里的丹丸,“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为了打消项安的怀疑,羊士故意说道:“不要什么,只要你坐上妖王之位后,给我一些实力低微的妖族幼崽就行。”
  “好,成交。”项安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尽快将那丹丸放入香炉中,我才好助你。”羊士掩下嘲讽,目光闪烁。
  “我知道了。”
  临走前,羊士说道:“对了,我好心奉劝你,动谁都可以,别自不量力地动容祁。”
  “为何?”项安不解。
  “你只需记住,千万别去招惹容祁。”
  项安低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正是在羊士的帮助下,项安最近才得以一次又一次脱身,没被裴苏苏他们抓到。
  可也仅限于此了,羊士并未遵守承诺,带人来帮他对战。
  每次项安去催促,羊士都只催他把丹丸放入香炉。
  项安无法,只好派人赶紧把丹丸偷偷放进文宿殿的香炉中,只是容祁平日没有燃香炉的习惯,如今那枚丹丸应当还在。
  完成任务之后,项安再去找羊士,却已经联系不上他。
  到这时,项安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羊士只是利用他放那枚丹丸而已,根本没想过要帮他坐上妖王之位。
  如果羊士真的有心帮忙,就该早早提出,让项安帮忙打开死梦河边的结界,放魔修进来,可羊士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将项安当成了用一次就扔的废棋。
  接下来项安步步败退,被逼急无法,才会不顾羊士的叮嘱,冲动地让人抓来了容祁。
  容祁得到自己想要的记忆便收回手,项安眼神涣散,嘴角有口水流下,已然痴傻。
  他在项安额头打入一道印记,项安忽然神色癫狂,疯了似的到处攻击,那些大妖们的尸体被他打得到处都是。
  容祁并没有杀了项安,留着他还有用处。
  算了算小妖苏醒的时间,估计裴苏苏应该快要赶到了。
  原本是想营造出项安等人自相残杀的假象,既然他们与魔修勾结在一起,那就更好办了。
  容祁很快就往这些妖族身上,沾染了足够多的魔气,让他们看上去像是死于魔修之手。
  察觉到裴苏苏的气息正在靠近,容祁从芥子袋里拿出破妄剑,提剑迎上正在发疯的项安,狼狈躲闪几下他的攻击,似是终于不敌,被他一掌拍在胸口。
  身子往后退,撞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容祁眼眸半阖,遮住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笑意。
  裴苏苏看到容祁浑身浴血,瞳孔收缩,心跳差点在刹那间停滞。
  接住容祁后,她连忙打出神识,查探他的身体,发觉他虽受了内伤,但好在性命无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步仇惊骇问道。
  眼前遍地都是尸块,有人身有妖身,胡乱拼凑在一起,血液从厅内蜿蜒流出,浸透了院子的地面。
  阳俟饶含脸色发白,差点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作呕。
  容祁虚弱咳了两声,白皙额头冒起虚汗,“他们带我过来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项安神志不清,杀了带我过来的小妖。我本欲逃出去,可……”
  说到这里,容祁微停顿了一会儿,深呼吸两下继续道:“我实力不敌他。”
  裴苏苏给容祁喂了几颗丹药,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将他抱得更紧。
  “这里有魔气,小心。”容祁拉住她的手,强撑着说完,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裴苏苏眉心紧蹙,看向步仇,“我先带他走,你们有事叫我。”
  步仇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人是在妖王宫出的事,他也有责任,于是便没有阻拦,对裴苏苏点了点头,“你放心带他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裴苏苏带容祁离开后,阳俟等人强忍着恶心,检查了一遍这个几乎被血洗的院子。
  阳俟看向步仇:“你怎么看?”
  “容祁确实受了不轻的伤,而且,以他元婴期的修为,怎么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掉这么多大妖。”步仇说。
  虽然容祁并非自愿做诱饵,但他确实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让步仇对他的敌意和排斥减弱了不少。
  他接着道:“除了项安以外,其他妖都被挖了妖丹,死状凄惨。应该是项安他们与虎谋皮,结果却阴沟里翻船,被魔修夺了妖丹。至于项安自己,看上去像中了魔域的邪术。”
  “活该。”阳俟骂道。
  当初魔域杀他们那么多妖族幼崽,项安心里分明很清楚。当初容祁魔修身份暴露,项安也是最激动,态度最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可这件事才过去多久,项安居然就为了权欲,忘记滔天仇恨,与魔修合作,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报应。
  饶含问步仇:“这人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步仇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胜算。”
  “此人实力如此深不可测,如果他是魔尊还好,如果他不是魔尊……”
  魔域究竟有多少高手,是他们不知道的?
  步仇神色凝重,“幸好苏苏之前在死梦河边布置了结界,没让这些魔修大肆入侵我妖族领地,应当没混进来多少人。饶含阳俟,你们带人严格排查进出妖王谷之人,决不可让魔修进入妖王谷。”
  进入妖族倒也罢了,妖王谷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如果被魔修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是。”
  裴苏苏抱着容祁回到文宿殿,帮他输入妖力稳住情况后,将他身上衣物褪下,准备帮他换上干净衣服。
  容祁眼睫颤了颤,耳根泛起薄红,终是忍不住醒来,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你受着伤,莫要乱动。”裴苏苏没听他的,强扯开他的腰封。
  容祁握拳,舔了舔唇,心中升起几分羞窘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沉浸在杀人的快乐中,把自己弄这么脏。
  不知看到什么,裴苏苏忽然愣住,掀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