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心中真的有些不高兴,可以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没有主动给张义提过任何要求,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要求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没有问过我能得到什么。因为我知道,自从我加入这个团体以来,那么我的个人利益就必须服从集体利益,不是说我的思想境界有多么高尚,那是麦虎说过的一句话,只有锅里有了,碗里才能有。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我也是按这个标准要求自己的,先付出,先做事,然后再谈回报!
  我也相信,无论是张义还是麦虎都不会亏待我的!但是今天,我第一次提要求,就被张义一口回绝,面子上真的有些挂不住,难道说我的话在张义的面前,就是那么无足轻重吗?
  张义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你现在按说应该练出来了,咋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呢?你先不要急着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哪里,我是你的一杆枪,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
  张义哈哈大笑:“还说没有生气,这话就说得有情绪,我们是伙计、是哥们、是兄弟,没有谁高过谁,更不存在谁指挥谁!明白吗?你听我说。”
  这几句话听在我的耳里十分受用,于是我脸上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默默地看着张义。
  张义想了想第一句话就问得我无法回答!
  “我之所以说不行,是有现实原因的。我问你:他杨冲现在加入我们到底算什么?是加入林剑这伙,还是加入我和麦虎这伙?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麦虎闹翻了,他杨冲现在跟着我就是跟着林剑,将来摊牌的时候咋办?我这不是给林剑找帮手吗?”
  我一时为之语塞,咋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这也不算是个问题啊?我不假思索地说:“这有啥难办的?给麦虎说一下,让他先跟着麦虎不就行了?”
  张义摇摇头:“我说你咋就恁不开窍啊!忘了我给你说的那句话了吗?脑袋里时刻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
  我不解:“啥意思?”
  张义默默地看着我,就是不说话。
  我急道:“你把话挑明啊?我咋能想到你头脑你的想法?”
  张义看了我良久,才摇摇头叹了一声:“唉……”
  我正要说话,张义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麦虎现在的实力已经……”
  后面的话,张义没有说完,但是这已经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明白他的意思,这都是诛心之语啊!瞬间,我想起了麦虎曾经在他的小房间里对我说过的话,让我帮他看着点张义,那个时候我还觉得麦虎这是小人之举,但是现在一听老张这话,我才觉得自己很可笑,我还是有点嫩啊!看来麦虎并不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我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掏出烟来,给老张和我各点了一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慌张。
  我这是第一次对我们这个团体的凝聚力产生了怀疑,我同时也不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打自己的小算盘,怀着自己的心思呢?难道说我们所有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够做到君子坦荡荡?
  那个时候我还在为这些问题所困扰,现在我早已经明白,监狱那个特殊的地方,没有君子,只有饿狼!狡猾的、隐忍的、凶残的饿狼!
  既然张义都这样说了,那杨冲的事儿,就只好缓一缓了。我心里想着,实在不行,我只有厚颜亲自去找指导员说一下了,不一定有用,但最起码要给高飞一个交代。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我没有料到的,杨冲的表现实在是大大地出乎我的预料。
  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刚开过早饭,警察也陆陆续续开始来上班。杨冲就横刀立马地站在我们分监区的门口,我们由于是一队,所在是一进监狱的一栋建筑,所以来上班的警察都要从我们门口路过。杨冲就守在那里,时不时地就有一两个警察和他打招呼。
  “xx干事,上班了?”
  “是啊!咦!你咋在这里?”
  “唉!别提了,我被医院分流了,分到了一队。”
  “咋搞的?你们屋头知道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估计我家里已经知道了。”
  “哦!那先安心待着,我回头给你打电话问问。”
  “那谢谢了。”
  几乎所有和他打招呼的警察都是这样的对白,由此看来杨冲和很多的警察都有着关系,这一方面凸显出他内心的不安和急躁,也反映出他确实有很深的人脉。
  当然,这一切都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
  一直到下午吃饭清人的时候,指导员在大家解散前,专门宣布了对于我的任命,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许多人都眼红的一个位置——生活大值日兼百货员。
  百货员就是每个月定期给大家登记造册,把大伙需要的东西,集体购买回来,然后再分给大家。这个岗位其中有很大的玄机,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也将其功效发挥到了最大,也因此在监狱的历史上留下了前无古人的一个坏名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生活大值日就意味着我要和小鱼儿一起工作了,具体的事体就是每天从伙房打回三顿饭,然后分发给大家;等大伙吃完后,再把菜桶等东西还给伙房。
  这本来是大雄一直心仪的岗位,或许他一直都在为他的生意做准备,当上生活大值日,就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但是很不幸,因为我的存在,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他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口吐鲜血?
  这两个职务的意义非同小可,它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服务于大众的活儿,其实不然:其一,这个岗位是全脱产的,不用参加生产劳动;其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从此以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单独行动,在满监狱窜来窜去了!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结识、发展属于我自己的关系,这对于我今后的改造生活有着不可小觑的巨大作用。简单地说,我在监狱这个地方,行动上获得了最大的自由!
  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由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更遑论是在监狱了……
  指导员宣布完我的任命之后,又说了几件事儿:根据监狱安排,我们分监区明天将会大规模地调入一批犯人,它们来自各个中队,有以前的六队、十队,还有一队、九队,他们都将会来到我们新的一分监区,大大扩充我们的改造队伍。
  指导员告诉我们,对于新来的同犯一要注意搞好团结,二还不能拉帮结伙。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说也罢。
  接下来,指导员不点名地批评了一个人。
  “我们有的犯人极其地不自觉,身份意识严重淡化,甚至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不就是换一个改造环境嘛!在哪里不是一样改造,难道说我们生产中队就要比你们特殊单位低贱一些?一大早就在分监区门口,见干部就打招呼,你这是在诉苦,还是在给我们警察示威?意思是你有关系,不想受我们警察管理?我告诉你,你趁早把这一套收起来,关系犯人我们警察见得多了!我不怕挑明说,在场的这些犯人,有一大半都是有人打过招呼的,怎么样?还不是要在我们这好好改造?所以说,收敛一下,把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收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安心改造,才是唯一出路!”
  指导员虽然没有具体说是哪个人,但是我们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调入我们分监区的杨冲。
  杨冲倒还镇定,和没事人一样兀自保持着微笑,一看就是城墙上的麻雀——见过大战火的!
  清人结束后,相熟的人纷纷过来向我表示祝贺。我一边点头回应着,心里却想着杨冲,本来还打算去跟指导员说点好话,照顾一下杨冲的。这一下,看来没戏了,听口气,指导员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啊!
  我心里正想着,那边指导员就召唤我了。我不敢怠慢,赶紧一溜小跑,来到指导员身边,聆听指示。
  指导员低声说道:“知道你们那些节目,你有了好事儿,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指导员又说:“我不管那些,我只跟你们说一点,今天是我值班,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在我班上。明白吗?”
  我心想,昨天说是老薛值班,今天又是他值班。看来只有等到明天才能庆祝了!这个活动是必须要搞的,不然人家会说我秦寒小气。
  我找张义把我的意思一说,张义也表示赞同:“就是,明天要调人过来,说不定还有熟人呢,到时候一起搞,还更有价值!”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张义嘴上在跟我说话,眼睛却瞅着不远处的杨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