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发现一件事儿,正常而又不正常。李文华下队没有多长时间,就迅速和林剑搞在了一起。
  说不正常是因为李文华毕竟有越狱的前科,这在监狱可是一个高压线,那是一个很敏感的名词。按说以林剑的改造经验,这样的人他避之不及,怎么会和他打得火热。说正常那是因为他们两人本来就是同一种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我敏锐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以李文华和我之间的恩怨,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和林剑在一起,他自己的身份想必自己心里一定很清楚,林剑能不顾舆论将他收入阵营之中,那肯定是有所图的,这一点,李文华不会不知道。与虎谋皮,与狼共舞,那肯定是各有所图的,不由得我不小心,这二位那可都不是善男信女啊!
  毛主席说过: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在战略上要蔑视敌人。我心里很清楚,李文华现在已经和我不是一个级别了,他个人倒是不足为虑,但是身后多了一个林剑,那就不容小觑了。林剑是谁?多年的老组长,手下大把的人听命,煽动力极强!那可是岳不群一样的人物,和麦虎、张义明争暗斗许久,不但没有落到下风,反而还略胜一筹。要是小看了他,那简直是找死!
  我心中暗自苦笑,自己也真够可以的,每次给自己找的对手都是这么的令人头痛。
  不过事已至此,只有小心一些,大胆地去面对了。敌人永远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偃旗息鼓,只有打倒他,踩上一只脚,才能真正的平安无事。这已经是无数次被印证过的金科玉律!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相安无事,平静的度过了秋天,天气越来越冷,冬天悄悄的就来了。
  这一段时间,我真是吃到了当组长的甜头,四个月就拿了三百多分的考核,月月都是一等岗位,这在以前是根本就不敢想的,和我一起来的人都很羡慕我。
  “老寒,你到年底就会有一千多分了吧?再加上一个改造积极分子的奖励,还有你优秀通讯员的奖励,到了明年春天,你就可以减两年刑期了,你可以啊!这才多长时间?都要减刑了。”大雄闲谈时和我说道。
  在一起来的人跟前,我不想表现的过于高兴,以免刺激到人家,所以我只是淡淡地笑笑:“运气好而已,运气好而已。”
  大雄笑着打了我一拳:“去你的,你小子,知道吗?过分的谦虚就是骚情的表现。千万不要给我装大尾巴狼!”
  这时候耗子也来了,他故作惊讶道:“大雄你狗日的,简直没哈数了(哈数:分寸,大小)老寒现在都是组长了,你还拍拍打打的,小心给你算个袭击管事犯!”
  大雄闻言笑笑:“屁!老寒我还不知道,莫说是当了组长,他就是脱掉这身皮,换上警察的衣服,那还是我们的兄弟,你说是吧?”大雄问我。
  我哈哈一笑,照着耗子的屁股踢了一脚:“你个怂,就你话多。”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大雄的话,因为这一年来,我成熟了很多。换做以前,我肯定会说:“那是当然的!”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讲,说话,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不然就会被别人赶上架,成为风干的腊肉……
  再说了,这话要是耗子问我,我也就应承了,耗子的为人和性格我清楚,也很喜欢,但是大雄就不同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精于算计。这一点我很不喜欢,听说他已经得到了相关人的承诺,等到监狱搬迁以后就让他担任生活大值日,那时候也算是脱产干部了,所以他最近很高兴。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大熊也没有生气。继续道:“以后改造的日子还很长,我们这些一块下队的,更是要互相多帮衬一下,花花轿子人抬人嘛!你们说是不是。”大雄这样说着,还向我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他的意思,他那意思是在说:“咱们一个看守所出来的,关系那更是要亲近些嘛!”
  我看着大雄那张脸,心里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以前大家都叫我胖子,现在我当了组长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统一改口叫我老寒,这个叫法,尊重中透着亲热。人哪!人哪!很多事情真的是不用谁教就能自己领悟的啊!中国人,无论文化高低在这些方面,那真的是很有天分的,外国人拍马都赶不上。
  我正在和他们调笑,忽然门口的监督岗叫我:“老寒,老寒有人找。”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准备向门口走去。还没等我转过身子,就见对面大雄的脸色有些变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身也是一震!
  一个熟悉的人,我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狗娃!竟然是狗娃!我的表弟,已死去的牛娃的亲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看守所里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那喊声中的怨毒和愤恨曾经无数次把我从梦中惊醒。
  当初我只有委屈,认为狗娃冤枉了我。但是现在,我经过监狱生活的洗礼之后,对以前的很多事情都重新有了认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论怎么说,牛娃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迅速地落网,最终伏法!要不是我的大意,他最起码还能过一段自由的生活,多呼吸几天这个世界的空气,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可是现在,他早早地躺在冰冷的坟墓里,任凭外面的世界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这么久没有见,狗娃变化的真大,整个人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几岁,皱纹都爬到脸上了。看着就像是一个中年人。倒是肤色比以前黑多了,一看就是长时间暴晒在阳光下造成的,不过看上去倒是很健康。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倔强和不羁。看来这么长时间的监狱生活还没有让他的气质发生变化。
  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这样默默地对望,一语不发地站在当场。
  大雄在看守所里当过很长时间的劳动号子,所以认识狗娃,也很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所以尴尬一阵之后,还是他站出来先说话了。
  “咳咳……这不是小刘嘛!早就知道你也在这个监狱,就是一直没有见过你,怎么?今天来找你的表哥啊?你们兄弟好好聊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当年的一切都是误会,说开就好了,一家人嘛!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闭嘴!”我和狗娃异口同声的打断了大雄,他这实在是太烦了,就像一只苍蝇。
  我们两人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说出一样的话,都是一愣,然后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哈哈哈!”笑声中,我们俩人上前,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手上用的力很大,好像是想要把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误会,从记忆里抠出来……
  在场的几个人被我们弄糊涂了,尤其是耗子,开始他看那气氛,还以为是来寻仇的,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呢,突然就见我们抱在一起了,一时之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在了当场。
  大雄被我们吼了一句,还没有生气,只是垂头丧气对耗子说:“走吧!兄弟,这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这家人几兄弟都是疯子。”
  耗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大雄连拉带拽硬是扯走了。一路上还不停的回头向这边张望。
  我心中知道,这肯定是没事了,狗娃一定是知道了当时的真相,不然的话,以他的脾气,他是不会原谅我的。想到此节,心中突然又有些莫名的感触,眼角竟然还湿润了。
  好一阵我们才放开手,我一拳砸在狗娃的胸脯上:“好家伙,比以前更加结实了!”
  心结已去,狗娃在我的面前彻底地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哥……我……”
  我止住了他的话:“咱们兄弟之间,不同于外人,有些话就不用说了。”
  接着我问道:“我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狗娃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一直在分监,那个时候干活忙,要忙着拼考核,你来了我根本不知道,后来听说你关了紧闭,我听了你的名字,才知道你到监狱来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也是新人,入监组规矩大,我根本不可能去找你。后来你到了主监,我们就离得更远了。直到上个月,八队搬到主监来了,我才跟着来。”
  “你是干什么活的?”我问道。
  “不是什么好活,外工!挖土方!”狗娃淡淡地说。
  我心中一紧,挖土方我知道,那是很苦的。握了握他的手:“兄弟,你受苦了。”
  狗娃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不能和你比,我又没有文化,只有出力,现在也习惯了,一天不干浑身发软。”说着他扩了扩胸道:“过来就想来看看你,但是我害怕你是新犯人,来找你给你带麻烦。直到昨天有人来找我,我才知道你当了组长,哥,你混得不错啊!”
  “谁给你说的?”我漫不经心地问道,谁知道狗娃的回答,却让我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