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二人吓了一跳的这张脸,正是陈方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好像这血腥残暴的一幕在他看来就是一场话剧。看见二人发现了他,他还冲二人眨了眨眼睛。
  王强回过神来就要往里面冲,李文华一把抓住他,对他低声说:“你疯了吗?这是政府都不怎么敢惹的人,你想干什么?”
  王强赤红着眼睛:“他妈的!老子不管了,现在谁挡着我,我就灭谁,哪怕他是天王老子!”
  李文华斜眼道:“有这个必要吗?他在屋里,门锁着,窗户上这么粗的钢筋,他还能出来抱住你的腿不让你走啊?”
  王强问:“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他?”
  李文华想了想,扯住王强的袖子低声说:“我看要不这样,咱们带他一起走,他的背景深厚,说不定还能给我提供帮助!”
  王强惊道:“这合适吗?三个人危险可就大得多。”
  李文华笃定地说:“你听我的,没错,杀了他,就是让你沾更多的血,带上他,我们说不定还会得到更大的好处,你选哪一个吧?”
  王强嘀嘀咕咕地说:“还听你的,要是不听你的,我也不至于弄这事。”
  李文华不耐烦的道:“你要是还想自由,还想要钱和货,那就再听我一次。时间不多了,再拖拖拉拉我们都走不了!”
  王强无奈,只有按照李文华说的办,二人打开陈方荣的监舍大门,紧握手里的工具警惕地盯着陈方荣,好像对方才是真正有威胁的人。
  陈方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半响才操着他那浓郁的西北口音问道:“你们想周(做)啥?”
  李文华笑笑:“陈哥,我们看你这也是冤狱,你刚才也都看到了,今天我们决定远走高飞,敬你是条汉子,咱们一块走吧!”说完李文华就笑呵呵地垂手而立,等着看陈方荣激动的样子。
  谁知道陈方荣闻言只是脸上肌肉抽了抽,便冷笑着说出了一番他们没有料到的话。
  “你们想啥呢?薄(别)看恶(我)平时疯疯癫癫滴,周(就)真以为我是个三岁娃哩?”说到这,他好像是害怕李文华和王强听不懂他那地方口音似的,换上他平时骂人的普通话,“你们两个看眼神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说王强,我就说你问啥主动跑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别人躲我都还来不及呢,原来你他妈的是要憋着越狱啊!你们赶紧滚!我也就当没有看到你们这事!但是我告诉你们,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蟊贼,我是有信仰的!你们为啥进来的?打家劫舍!我是为啥进来的?民族利益!我绝对不会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偷偷跑了,咋样把我抓进来的,有朝一日我要他们咋样把我送出去!”陈方荣越说越激动,“我出去的那一天绝对是记者如云,我所有的穆斯林兄弟会像迎接英雄一样来接我,那些曾经作恶多端的人……”
  李文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们一口气打开了通道,然后两个人从洞里钻出,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黑夜里……
  一直到几个小时以后,潘宇警官才从昏迷中醒来,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蹒跚着出了禁闭室开始呼救,然后才有了那天晚上的一幕。
  整个越狱的过程,有的是放哥告诉我的,有的是后来监狱情况上通报的,还有一部分最真实的资料,是我后来监狱搬迁时,我们外勤帮助监狱科室搬运资料时,从监狱科的审讯笔录留底上,偷偷发现的。这也是使得我更加真实地了解这一事件的真相和所有细节。
  但是当时,我知道的并没有这么详细而具体,我只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它的后遗症令监狱从上到下,很多人都受到牵连。牵连面之广,处罚之严重,史无前例。
  省监狱管理局主管监管工作的副局长提前退休,局长在司法厅做了检查。
  监狱长被撤职,转为平级调研员,就是说没有了一点权利,完全是个闲职。
  副监狱长被撤职,调离本监狱,听说是到其他监狱降职使用。
  狱政科长,分监区指导员,队长,就地免职,调往其他分监区,成了一般干部。
  潘宇,人还在医院就被开除公职,出院后,以渎职罪获刑一年。
  李文华王强的互监组成员,都是记大过处分,理由很简单,作为互监组成员,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蛛丝马迹?为什么没有提前报告可疑行为?
  这个在我看来,就有些荒谬了,一个互监组三个人,所谓三互监,王强李文华出事的时候早就到禁闭室去了一段时间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人家有什么计划也不能提前让你知道啊?这不是典型的连坐吗?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看似封建残毒的方法,在监狱实际管理中真的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上级在对个人处罚完毕后,又开始对整个h监狱所有警察服刑人员进行惩罚。
  首先,警察的警衔和工资晋级评定暂停一年,奖金扣发!其次,罪犯减刑工作暂停。这两样已经足够人受的了。但是接下无穷无尽的整顿、学习、检查,才更是令人心力交瘁。
  警察与犯人之间的信任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监狱里再看不到带着各种颜色的袖套满监狱跑的管事犯了,所有需要跑腿的事情都是政府亲力亲为。那段时间敢于违纪的人都受到前所未有的严厉惩罚,原因很简单,多事之秋,当用重典,实际上是警察都憋着一口气,对伤害了他们利益的犯人憎恨到了极点!
  这个情况直到十二月底随着抓捕工作的深入,才渐渐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