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的天空 > 武侠仙侠 > 释刀传 > 第二百零二章 原来如此
  远方隆隆之声不断传来,让徐良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
  “师父啊,先生啊。他们都进去那么多天了,没问题吧?”
  正在挥毫地曾子墨没有说话。他正在兴头之上,想书一幅草书。狼毫蘸着浓墨,在熟宣之上龙飞凤舞。
  “先生啊,师父啊。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地龙翻身了。”
  “休得胡言,京畿之地,国运所在。哪来的地龙翻身。”曾子墨口中说着,但是手中的笔并没有停。
  “师父啊,先生啊。你为什么要让吕统领放松警戒呢?”徐良有些不解。“如果在绝仞峰的崖壁上设下卡口,仔细检查每一个人,那么沥血泉的人,根本无所遁形啊。他们根本混不进去的啊。”
  “哦。”曾子墨淡淡应道。一幅字帖,还差那么三个字就可以写完了。
  “而且,为什么不派人守着云栖山外围?离人峰那边,还有共曲峰那里也可以。封锁整个云栖山,似乎也不难。”徐良还是觉得困惑。因为他的老师,他的师父,在这件事情之中,有些举动,他不能理解。
  按照他的想法,毕竟已经借来了军队,那么可以把格局放大一些。严格控制加查探,绝对能让沥血泉和隐国之人无所遁形。
  曾子墨终于写完了他的字,捧起宣纸,轻轻吹干。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恩?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留意过隐国?”
  “啊?”徐良不解。
  曾子墨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我记得,我有让你和植生讨论过,如果你是隐国掌事之人,你要怎么复国这个话题吧?”
  “有。不过,我和师兄的看法不一样。”徐良回忆道,“师兄说,要从平安城西大营入手,还要掌握至少一队以上的护卫才行。总体来说,是要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攻占皇宫,杀死陛下。要成事,至少得有一军的兵力。”
  “可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要从江湖入手。皇城之中,有隐国四位大宗师常年驻守,还有神秘莫测,至今不知其具体身份和实力的司命大人。这本身就是一道保险。哪怕有上千军队,杀进皇宫,他们也能护卫陛下离开。而樊笼竹篾遍布天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会接到消息。要集结成军,行进起来而不泄露消息,那是不可能的。”
  “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徐良最后以此句做结尾。
  曾子墨没有点评徐良所说的东西,他走到窗前,推开窗。从这里,可以隐约望见绝仞和倚枯两峰。
  “从哪里入手不重要,而是隐国到底想要干什么!”
  “以大姜如今的国力,想要颠覆,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复国,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目标。那么,隐国到现在为止的图谋,真正的意图,都是为了什么呢?”曾子墨点出了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徐良思索着,轻声自问:“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在云栖山的另一边,鲁夫子问千晋。
  千晋笑了笑,对于不管做什么都全力支持自己的师父,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为了看一看看帮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千晋如此回答。在千晋身后,还有五六人侍立一旁,那些人年纪都不小,他们曾经是三国工部底下的匠作之人。
  鲁夫子听到千晋的回答,皱眉不语。
  他虽然不是隐国中人,但是因为千晋的关系,他十分了解隐国这个隐秘的组织。这个组织,是由三国遗族构成的。其主体,是梁堇邺三国之中的皇族,官宦,世家。
  而千晋,只是他们推选出来,觉得合适的主事之人。
  隐国背后真正的权力全部掌握在曾经的那些朱紫重臣和世家家主手中。
  “很简单,想必师父你也猜得出来。”千晋说道。
  鲁夫子摇了摇头,说道:“只能猜到一二,却不能猜到全部。”鲁夫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其实,为师也有些看不透你。”
  “那真的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千晋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想做的事情,其实都还没有做完。或者说,根本没有开始做。”
  走在山间的小道之上,树木掩映之下,千晋面容平静。
  “岚州城也好,平安城也好。武宗宝藏的钥匙和下落也好。这些都不重要,而且这些,也不是我的目的。”
  “如果我的眼见只限于此,又谈何复国?”
  “关于复国这件事。我和师兄仔细盘算过。哪怕是隐国有兵,哪怕他们占领了皇宫。也还是不可能成事。因为他们守不住。”徐良在曾子墨面前毫无形象地盘腿坐下。然后接着说道,“一旦消息传出,且不说镇军在外的四位大将军,就连城西大营的反扑,他们也决计无法守住皇宫。平安城并没有城墙,只有皇宫有高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平安城兵力空虚,他们才有机可趁。”
  说完,徐良仿佛察觉了什么,干笑了几声。
  平安城一国都城之所在,怎么可能会兵力空虚?
  要是大姜连拱卫皇城的兵力都出现不足,那恐怕已经是灭国之局!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出现嘛!
  所以,徐良说完,自己都笑了。他看着曾子墨,心想着,师父大概也会笑几声吧。
  可曾子墨没有笑,他捧着字帖,脸色恬静。
  “这是有可能的。”
  徐良脸色一变。
  “城西大营,是以廉郎大将军的三军为基,抽调组成,都是大姜精锐。大概也就只有李仲怀的大乾军能够与之媲美。现在廉郎大将军为辅国大将军,坐镇国中。而奋威大将军李仲怀,驻军北境,防止朔夜来犯。”
  “可是……”徐良想说什么。
  但是曾子墨已经说了下去,“草原人每年在秋风吹起之前,都会打一打秋风。因为一旦天气寒冷,朔夜草原之上的寒风,都能够冻死人。他们只能回到极北之地的草原,在融火火山之下过冬。火山之下的位置有限,如果不备足物资,这个冬天就会很难熬。”
  “秋冬也是战马养膘的季节,草原人来去出行只靠马。所以他们在秋冬季,是格外珍惜马力。”
  徐良静静地听着。曾子墨说的话好像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在曾子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曾子墨是在讲朔夜人每年夏末秋初,劫掠大姜北境之事。
  徐良就此联想开去,联系曾子墨之前的话,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的确只有那种可能,会让大姜戍卫出现问题。
  朔夜来攻,举国之战。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徐良脑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无数个理由,把这个想法打压下去。因为这个想法很不现实。
  先不说国力对比,且说李仲怀亲自坐镇的北方防卫,怎么容得了草原人胡来?
  更关键的是,理由呢?
  徐良思考的理由,当然不是为了开战所需要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真正要开启战端的理由。一旦大战开启,拖入举国之战的境地,双方想要收手,那都已经不可能。如此巨大的代价,能够得到什么?
  不管怎么想,朔夜人都是没有理由去展开一场吃力不讨好的战斗。
  按照徐良的个性,他想不出来的事情,他就不想再去想。所以,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师父啊,先生啊。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曾子墨放下墨迹已干的字帖,故作不知。
  可徐良难得地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因为他觉得师父的做法,不在常理之中。
  “有些事情,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让别人动手就让别人动手。”曾子墨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徐良脸一黑,“师父啊,先生啊,你这是在说我嘛?”上面这句话,的确是某些徐姓懒人的信条。
  曾子墨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
  “这话题转得何等僵硬!”
  不理会徐良的控诉,曾子墨拿起自己写的字帖,转身出门。
  “只有谋划草原,才能一举定鼎。”千晋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鲁夫子有些动容。自己的徒弟,其实他真的不算了解。这个年轻人心中所想的,竟然是如此庞大的计划。
  鲁夫子和千晋这对师徒,比起现在正在迭翠峰闲谈的那对师徒,也差不了多少。
  凭鲁夫子的才思,能够猜到一场大战,但是他和徐良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挑起这一场战争。
  “火山再热,也会有熄灭的时候。”千晋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但是鲁夫子却悚然一惊。
  “呵呵,师父,不用紧张。现在,我还要麻烦你。”千晋说道。
  鲁夫子笑了笑,“谈不上什么麻烦,为师人称全才,至于易容之术,自然也是懂得。樊笼司夜那个小丫头的易容术,还是我教的。”
  “可是,追杀我们的,肯能是剑仙啊。”千晋的脸上有些狭促的意味。
  “要说到追踪之术,沐三白其实是一个外行。真正懂得追踪之术的,是另外一个人。”
  “樊笼司?”
  “不,比樊笼司还要早。当年所有江湖事,还是刑部分管的时候。有个地方,叫做六扇门。”眼见快出了云栖山,鲁夫子也开始说起一些琐事。
  “六扇门?”
  鲁夫子回忆道:“当年,六扇门主事之人,复姓诸葛,而他手下有着四人,被人称作四大名捕。”
  千晋不知道鲁夫子为什么说起这个,但是,他对于这些陈年旧事,不感兴趣。
  “师父,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呵呵,师父老了,啰嗦了些。其实为师要说的是,有个人很擅长追踪之术。沐三白是剑术天下第一,那人或许武功不高,声名不显,但是他追踪之术,也可以算的上是天下第一。”鲁夫子笑了笑,继续说道,“关键是,这个人和沐三白认识,而且,算得上是朋友。”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个人好像姓杞,枸杞的杞。他叫杞成舟。”
  千晋这个时候才皱眉。他有他的藏身之法,再加上鲁夫子的易容术。他能够保证做完今天的这一切之后,可以躲避一段时间。将沐三白这个大麻烦,丢给隐国之中那些老家伙。
  他自己一人,带着亲信,目标自然会很小。但是隐国这个目标就大了,他相信沐三白以及今天被他算计的江湖中人,肯定没有那么轻易就放过隐国。
  如果有人来追踪,而且是有沐三白那样的武力,那么,这件事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千晋的目的,正是引出沐三白,去敲打那些老家伙。让那些个老家伙明白自己的重要性,而不是让沐三白来找自己的麻烦。
  换而言之,他是在夺权。在确定自己的权力,在索要更多的权力。
  武宗宝藏钥匙只是引出这股势力的第一步,宝藏位置是第二步,炸毁那个平台,让其倾覆只是第三步。这三步,将隐国放置在了江湖最为强大的力量面前。
  千晋之前不惜现身,引起注目,然后炸毁平台,都是在为这个目标服务。
  如果真如千晋所说,想要换个江湖,那么平台就不是倾覆,而是砸落了。
  一切都是千晋故意为之。
  故意为那些江湖人,留下一条生路。
  (出门在外,找家网吧不容易啊。)